到了这一日天色渐暗,各处都已然掌灯,宫门将要下匙时分,太医院内烛火摇曳,一约三十出头身穿官服的男人,收拾了药箱,一扭脸,看向背对着药材柜,立于桌案前,正提笔不知道写着什么的年轻男子,摇一摇头,张口叫他:“子镇,今日院判大人告假,吩咐了你我二人到寿康宫给太后请脉,天色已晚,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被叫到的男子,一抬头,笔尖也随之一顿。
那是一张五官呈俊秀之美的脸,眼中是温润一片,叫人一眼望去,只觉他周身气度,如玉温良。
吴子镇想了下,随即便将手中紫毫搁置下去,理了理官袍,闪身绕到桌案这头来,一拱手:“郑大人请。”
先头说话的男人,姓郑名恪,年三十有三,正是这太医院判章瑞之的关门弟子。
他听了吴子镇的话,眼中莫名闪过一道亮光,只是在吴子镇做了礼直身抬头时,又飞快的敛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太医院,一路往寿康宫而去。
至于寿康宫外时,着了小太监进去通禀,两个人立在寿康宫宫门匾额之下。
郑恪抬头打量那匾额,失笑着摇头:“红墙碧瓦,柳体錾金,子镇,你今年,二十二吧?”
吴子镇起先是愣了下,觉得郑恪说的话,前言不着后语的,压根儿不搭边儿。
只是毕竟是前辈,他一向端着恭敬,就略一颔首,道了个是:“下官年关里,刚过了二十二的生辰。”
郑恪长长的哦了一嗓子,回过头看他一眼,左臂一抬,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大好的年岁,别耽误在宫里头。”
吴子镇大吃一惊:“郑大人……”
然而他想问的话还没问完,先前去回话的小太监已经回到了此处,身后还跟着个圆脸宫女儿。
郑恪以前跟着章瑞之也来过寿康宫不少回,眼下虽然天色暗了,可寿康宫这里是烛火通明的,他能把那宫女儿的五官看个清楚,自然也就认得出,这是高太后眼跟前儿服侍的抱琴。
抱琴话也不多,只是做了个礼,就作势往里头迎他们。
郑恪定了定神,虚拉了吴子镇一把,才跟着抱琴入了内,径直的往寝殿方向而去。
高太后自然不会在寝室内见他们,早挪到了燕居室中,此时见了他二人来,反倒略过郑恪,打量了他身后的吴子镇一眼,语气微沉:“这个是……郑恪,你老师告了假,就指派了你们两个,来与我请脉的?”
郑恪鬓边盗出冷汗来,跪下去磕头行了个礼,才敢回话:“吴太医年纪虽轻,却是个医术十分精湛的,院判大人当初还想收为弟子,只是有从前的话在,才作了罢,太后息怒。”
高太后起了兴致,哦了一声,音调转了转:“能叫你老师高看一眼,本就不俗了。你且退到外间去,叫他上前来与我诊脉。”
郑恪一顿:“这……”
高太后缜着脸:“既是有本事的,也叫我试上一试,看看是你老师看走了眼,还是我今次以貌取了人。你二人同室而处,无论谁先上前诊脉,说出的话,大抵也是要一样的。”
“臣不敢,臣自然不敢,您凤体违和,臣怎敢……”
“行了,”高太后打断他的表忠心,叫了一声春喜,“你引郑太医到外间去,我不叫进,不许进来。”
春喜欸的一声,略一蹲,挪步过去,又冲着郑恪一礼:“郑太医请随奴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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