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灵璧站在正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已经阖上了的房门豁开了一条细缝,细细窄窄的那么一条缝儿,刚好容风挤进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回旋。
好像这样,有风为伴,林妈妈就不是孤单一人了一般。
可即便如此,拎着不知怎的越发坠手的食盒走在亮堂堂的抄手游廊上,灵璧还是不免一步三回头,视线仿佛能够透过墙壁看到林妈妈一般……突然之间很想很想知道林妈妈的过往,想知道她到底经历过甚的,才会在大年三十,这样一个除夕夜,甚至于很多个除夕夜,一个人,对月独酌……
不对。
灵璧骤然转身,随手将两只食盒放在游廊边的美人靠上,今晚没有月亮。
抬头望天,就发现头顶原本还有巴掌大的这么方窄窄的天空好像越发的小了,伸出被食盒把手勒得发红的小手,来来回回地比划了一番,嗯,差不多又得裁掉一节手指头了……都不知道是甚的辰光发生的事儿。
天已经擦黑了,铜板大的日头已经落山了,最后一丝红黄的余晖也已经消失在了不知道是自家还是别家的屋顶上,月亮还没有爬上来。
今晚都不会爬上来了,大年三十这天,是没有月亮的,也不对,不是没有,只是她们看不见罢了。
每月三十初一的新月,往往与日头同升同没,这会儿就已经跟着落山了,自然没法儿举杯邀它作伴了。
寻常日子里,月亮在不在天边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蛾眉月也好,上弦月下弦月也罢,甚至于满月,饶是灵璧也不见得每天都有工夫同它打招呼。
可是,偏偏今天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偏偏哪怕这样的日子,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是没法同家人团圆的……已经没有家人了,再看不到月亮,饶是对影,也只成两人。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孤零零的两个人。
北风漫卷,卷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灵璧望着黑洞洞的正房,不觉地就在想,屋里的林妈妈,连个剪影都没在窗户纸上留下的林妈妈,这会儿会在想些甚的?
是“永结无情游,相思邈云汉”?还是“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是“不知有吾身,此乐最为甚”?还是“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其实灵璧之前是有想过这个除夕夜她们该怎么过的。
其实也不是她们,她们七个当然是要一起过的,别说腊八节的辰光府里头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加了菜,又是粥又是面的,灵璧有理由相信,年夜饭也会加菜,就算不加菜,也是要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的。可林妈妈呢,她又该怎么办,平常日子里一个人吃饭就一个人吃饭了,可这大年三十的,也一个人吃年夜饭吗?这才是叫灵璧伤脑筋的地方。
去问菘蓝,菘蓝也不知道,虽然跟了林妈妈这么多年,可她从未跟林妈妈一道吃过年夜饭,也不知道林妈妈是怎么过的。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灵璧这话儿倒是提醒了菘蓝,向灵璧许诺,旁敲侧击地去问林妈妈:“除夕夜那天有没有甚的需要仔细的地方,我也好提醒青璧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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