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出去,房中只剩下去他们二人,梁继初压抑着心里的不快,闷闷地问:“你想单独和我谈什么?”
阿芙用茶盖轻轻了拂开茶杯中浮着的茶梗,嘴边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淡淡说道:“父亲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您当初忘了女儿在梁府说的什么了吗?”
梁继初脸色一阵不自然,良久才出声,“难道你真的想要为父一步一跪地去你娘亲坟前认罪吗?”声音有些结巴,表明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平静。
阿芙冷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入了内室。
梁继初不明地看着她,只待半晌,见珠帘后的一片裙角迤逦而来。阿芙捧着灵牌,小心翼翼地将其摆放在桌案上,与此同时,芷颜静静地摆好桌上的香火和水果等物,白术则拿来两个跪垫放在地上。
不顾梁继初眼里的异色,阿芙接过白术递来的香,走至跪垫前,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拜、磕头。一切都安静而有序地进行着,而梁继初心里却不是滋味,看着灵牌上的“亡母苏竟夕”几个字更是百感交集。
他承认,他是爱过那个性情似菊、容貌胜芙蓉的女子,年少时为她怀的一腔铿锵热血,与她相遇后有过的一段刻骨缱绻的爱情,他记得三月春日里,曾在她鬓间插过一朵美若她容颜的芙蓉;记得她曾在自己写诗作画的日子里,静静地陪在一旁做着女红;记得自己捧书苦读的夜晚里,她温柔地笑着剪过灯芯……
如果她不是江湖中人,如果她有像韵儿一样的身份……
可是,这些他记得又如何?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呢?无论如何,这些都已成了曾经,成了过去。那时候所谓的爱情只是那绚烂的烟花,虽然美丽无比,却只是绽放在一瞬间,转眼即逝。现在让他再次选择,他更喜欢现在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位列宰相,财权浩大,一上朝可以见到那些官位比自己低的官员们对自己毕恭毕敬,一出门可以听到人们对自己能力的肯定和不加掩饰的称赞,他,对这样的日子,很满足。
他生活在一个没落的官宦家族,从小到大没有过过苦日子,父母早早过世,但是由于自己自幼才能卓越不凡,所以族人对自己抱着满满的期望,纷纷出钱供自己参加闱试,希望自己能一举高中,为梁家光耀门楣。
现在他确实做到了,不仅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而且还帮自己的族人谋了许多官职,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更加举足轻重。十几年来,他一直活在她背叛自己的愤怒、怨恨之中,但是现在回头想想,自己对那个女子多少有些愧疚的,尤其是那天沐洵交给自己的那封的血书,他更加愧疚,因为这是他与她曾经的小小约定--无论对方做错什么,只要留下一封血书,另一方都要尽可能地答应血书中对方所提的要求,原谅对方。因为,留下的那封血书就代表一方的死亡,答应她的要求,就是完成她最后的遗愿。
夕儿在遗书里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顾阿芙,却决口不提她心里的冤屈,尽管自己已经知道当年的起因经过,她骨子里还是高傲的。如今,他的确对阿芙有愧疚,也希望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地补偿她,然而,阿芙现在是怎样对自己这个父亲的?
饶是梁继初心思千饶百转,一番回忆过后,终是燃了几根香,走至另一个跪垫跪下,拜了下去,嘴里说道:“夕儿,这是我欠你的。”又拜了一下,“我会答应你好好照顾阿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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