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位亡人中,一位姓“周”,三位姓“纪”,十二位姓“何”,其名字也极为普通,不过是些“大山、望月、源清、海风”之类,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难道我的直觉不对?”我扪心自问。
“夏先生,如果你觉得石碑里有秘密,我可以派人把它们运回别墅去,慢慢研究。咱们没必要黑灯瞎火地在这里浪费时间,免得夫人光火。”芳芳说。
我抬头向苗圃站望去,里面的杨树苗都已经高过屋顶了,密密匝匝的,如同几百支黑色的长矛,竖直刺向天空。
那水库极大,波浪拍击石岸的声音清晰可闻,一阵紧一阵缓的,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味。苗圃站里的树苗也是有声音的,随着夜风摇摆,叶子不断的发出哗哗响声,与水声相互应和着,一个沉潜,一个高扬,谱成了一曲大自然的暗夜天籁之音。
墓碑自然不必带回别墅去,在这里看不出门道,带回去同样看不出。
“没有白梦秋的墓碑……难道他们的灵魂出现在小舟上,却并非来自荒冢?”我再次闭上眼睛扪心自问,在脑海中慢慢过滤着四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四个人来得怪异,去得突然,几乎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思考的余地。我只是凭直觉追到了这里,但接下来应该这么做,却毫无头绪。
白杨树林仿佛是一道天然屏障,把野湖与水库隔开。可以猜到,野湖中的水是从水库中用水泵抽过去的,一定是开发商与水库方的某种默许交易。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水源,黑天鹅才会落户于野湖的芦苇荡中。
“黑天鹅?”我记起了那群起落于芦苇荡中的鸟儿们。
黑天鹅是国家保护动物,但它的寓意却是极为复杂。正如玄学家们普遍忌惮的黑猫那样,这类动物的出现,总是预示着非同寻常的事即将发生。
莫先生一出场就说过,一只黑天鹅葬身于野狸口下,成了野狸们今夜的美餐。
“去……那里!”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出没,而直觉犹如大海之中的司南仪,瞬间指向那苗圃站。
“那里?那里晚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看门。咱们去了,连个开门的都没有,一到天黑,老头子就睡死了,根本听不见叫门声。”芳芳说。
“你对这里很熟悉?”我问。
芳芳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别墅里的黑天鹅经常被野狸猎杀吗?”我又问。
我的问题东一个西一个,表面看没有任何联系,所以芳芳回答得很辛苦。每回答一个,她都要皱着眉思索几秒钟。
“不经常,为了保护这些黑天鹅,我曾命令保安们每个月都清理芦苇荡,在野狸们途经的小径上埋伏笼子和捕兽夹,至少杀死了四十只以上。今年以来,已经没有野狸猎杀黑天鹅的事发生了。刚才莫先生那样说,我心里有些不安,感觉自己真的大意失职了。”芳芳回答。
“黑天鹅被猎杀时,是否就凑巧有不好的事发生?”我问出了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并且直盯着芳芳的脸。
芳芳突然间神色一变,似乎我的问题化身为一根银针,突然刺中了她的痛处。
我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将数件看似毫无牵连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黑天鹅失踪、少女与船夫进入光球布阵、我在湖中央出现四人登舟的幻觉……直到现在,我找不到白梦秋的石碑,但却固执地认为,“游园惊梦”四人的坟墓就应该位于荒冢之内,只不过是藏在一个不为人知之处。
发现这些事之间的内在联系是一种偶然,但也是一种必然。直觉特别强烈的人,总是容易先他人一步找到突破困境的契机。
现在,黑天鹅之死正是我几经周折后突然窥见的特定脉络。
“我不知道——夏先生,我们还是回去吧。夜太黑,我有些冷了。”芳芳说。
很明显,她是在搪塞我,借以回避我那个问题。
“你先回去,我再待一会儿,然后从湖岸上走回去。请转告夫人,我会很小心,绝对不会出现意外的。”我说。
芳芳向四周望了望,有些为难:“夏先生,这种荒郊野外的,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回去?”
这当然又是一个借口,因为她绝对不是那种胆小怕黑的人,否则又怎么可能成为韩夫人麾下第一爱将?
“芳芳。”我向她走近一步。
如果这种拉近两人距离的动作发生在我提问之前,她一定会欣然接受,并不闪避,而且有可能顺势向我靠近。可是,我问的那个问题让我们两人之间产生了看不见的隔阂,我走近一步,她立刻后退两步,维持原先的距离不变。
这个下意识的闪躲动作更让我意识到,芳芳心中有鬼,“黑天鹅被猎杀”是她很不愿意去面对的一个问题。
“呜噢——”荒野之中怪声忽起,正北方向传来类似于孤狼嚎月的动静。
“有狼在叫。”芳芳的声音十分紧张。
“是啊,是狼叫。不过我们都知道,没有月亮的晚上,狼是不会叫的。”我回答。
蓝石大溪地靠近长清区,而长期以来,济南人都知道,长清区那边的山上近几年经常有野狼出没。
“夏先生,我出来太久了,恐怕夫人见怪,必须回去了。”芳芳说。
她的眼神闪闪烁烁,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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