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的爱情跨越时间与空间,千曲百折,千难万险。现在,他们相遇了,如果一个人死、一个人殉情而死,将是最完美的结局。
“你不会死,我说过,永远都不会让你死。”张全中说。
连城璧皱眉,毕竟静官小舞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死人复生”的偶然事件也发生过,但那概率极小。静官小舞已经断气一昼夜多,就算大罗金仙到场,只怕也还魂无术了。
“小舞,天地寿命有多长,我们的爱情就存在多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做到,因为我是‘江北第一神算子’。我会计算安排好所有事,不让你在黑暗中等太久。”张全中又说。
在普通人听来,张全中的话十分荒谬,如同痴人说梦一般。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影。
他的语调和神态哀而不伤,并没表现出过度的悲痛,似乎躺在冰棺里的静官小舞只是沉沉睡着,到了明早就能睁眼醒来。
“张先生,我们接下来是不是……接下来我能怎样帮你?”我问。
“找辆车,把冰棺送到铜元局后街十八号。”他说。
我还没答应,连城璧已经抢着回答:“好,我马上打电话,五分钟内车就到。”
张全中点点头,又向桌上的铁盒看看,低声说:“九限钉是单氏一族从武陵奇术门派桃花源求来的,其最大功效就是克制我张家的‘大梦之术’。它的威力很大,一旦使用不当,就会反噬其中。小妹妹,你野心太大,使用九限钉要当心。”
连城璧赶紧拱手致谢:“谢谢前辈提醒,我命令单氏一族的人留下九限钉,只是不想他们到处害人。这些奇术珍宝晚辈不敢动用,会送回晋中去秘密封存起来。”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全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连城璧出去打了个电话,仅仅过了三分钟,就有三辆改装过的进口旅行车开到灵堂外。
在连城璧指挥下,第一辆车拉着冰棺、我、连城璧、张全中先行离开,剩余的车和人则快速清理灵堂,消灭证据。
车子开出殡仪馆时,我看到保安室里的人都低头闲聊,故作未见,那一定是已经被连城璧提前买通的缘故。
连城璧转身向后看,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老济南有句俗谚: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地转转。
人算、天算都属于“计算”的范畴,是以外来之力强行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而“地转转”却是指大自然的运行规律。
在大自然面前,任何精巧计算都不堪一击。
进殡仪馆前,连城璧自以为安排了水泄不通的精密计划,只要登上五楼,就能借助一杆长枪控制全局。事实上,在奇术界的战场上,变化永恒存在,没有哪一种力量能永远居于上风。
我伸过手去,覆在连城璧手背上。
她这样布局,也是为了让张全中、静官小舞、单老师有一个各自心安的结局,出发点本来是好的。或者说,也是为了让我心安,给我的铁公祠幻象缀上一个光明的尾巴。
“惭愧。”连城璧低头。
“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况且这一役你也没有败。”我安慰她。
“谢谢你天石,我明明已经败了。遗憾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败在何处。请单老师到医院前,我已经从人口系统中查过他的五代家谱,确保他对你无害。尽管如此,却差一点害得你中了九限钉。天石,幸亏结局被扭转,否则我连城璧百死莫赎。”她怅然回应,眼底溢出了晶莹的泪水。
我默默无言,双手按着她的手背,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在奇术的领域之中,我、连城璧甚至更多人还是太年轻了,并不能透视层层叠叠的危险。
奇术之“奇”,就在于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诡变,无法捉摸,无法预判。
在我看来,奇术就像一条潜行于地底的史前暗河,黑暗幽曲,千回百转,上下跌宕,急缓不一。任何人处于这样一条“河”中,都会迷失方向,每一秒都有触礁骤亡之虞。
于这种乱世、乱局、乱战中称王,谈何容易?
“前辈,您射杀单老师的时候,没有使用长枪?”稍后,连城璧问。
张全中摇头:“道德经上说,无厚入有间,何须长枪助力?只要找到敌人的破绽,哪怕只是童子弯弓、牧童扬笛,都足以瞬间杀之了。我使用的只是天眼通、天心通里的基础方法,至于飞弹杀人,那就是夏先生的功劳了。”
我默然无语,当时那子弹射穿单老师的百会穴时,我只看到他头顶上的弹孔,却没有发现子弹飞行的轨迹。
即使连城璧发现五楼有射手,也只是“感应”和推算,根本不可能凭借肉眼发现空中飞行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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