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望去,十几名光头赤足、斜披灰袍的僧人说说笑笑着自西向东行去。
“大师留步,大师留步!”我急切地大叫。
“你已顿悟,智慧与吾辈平等,谁为谁师?谁为谁徒?哈哈哈哈,走了,走了,各行各路,各上各途,轮回之后,彼此再见……”那些僧人去得极快,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茫然四顾,菩提树的枝条缓慢生长,将我密密地包裹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蚕茧。
“我已顿悟?谁师谁徒?”我反复咀嚼着僧人们说的话,忽然间觉得心胸开阔,竟然能够将大千世界纳入胸襟之内。
“活着,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活着,而是为自我、为乾坤宇宙活着。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敬神如神在,神在故敬神。我是夏天石,女娲娘娘当年补天之裂时遗落凡间的灵石一颗,心头灵性未曾泯灭,故此才不甘寂寞,此生必定活得轰轰烈烈。如此甚好,就痛痛快快活一回,让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声吧,哈哈哈哈……”
我也大笑起来,一瞬间浑身舒展,气息顺畅,仿佛刚刚自一场酣梦中睡足了才自然醒,精力充沛,无以伦比。
笑声刚落,身边的菩提树、气泡全都消失了。
我仍在会议室中,而血月师已经倒下。
“好了,好了。”血月师说了四个字,伏地气绝,浑身骨骼坍缩,身体变得如同婴儿,掩藏在空荡荡的僧袍之下。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韩映真抢过来,拉着我的手臂,上下打量。
“我没事,放心吧。”我蹲下去看血月师,他闭目而殁,枯瘦的脸渐渐圆润,皮肉丰满,如同婴孩。
“他怎么了?”老虎跟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血月师的婴儿之体没有保持太久,只过了十几秒钟,便啪的一声炸裂,仿佛一个刚刚吹到极限的水泡,一裂了就化为水雾,什么都不存在了。
他走了,生命的最后,他以全力点化我,终于带我走入真正的顿悟之路。
我活,他死,仿佛是一个开端、一个结束。我好好活着,他才走得安心。
老虎命人清理会议室,一个人心神不宁地在走廊上踱来踱去。
“那条绳索的主人还在赶来的路上,等他到了,困住镜室的禁术才算真正解除。”老虎说。
我点点头:“好,解除禁术后,我们一起去海上。”
老虎惊讶地摇头:“不不,我们到那里去毫无用处,还不如在这里坐镇指挥。深潜需要复杂的专业技术,你不要以为到了那里就能随蛙人一起自由行动。夏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思,但职责所在,我必须限制你的行动,以免总统问责。”
我的确是想潜海,只有亲手触摸到镜室,我才安心。
“有别的方法可以变通吗?”我问。
老虎坚决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你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这里。另外,韩小姐也一样,你们必须等到梵蒂冈的禁术师到了,才能做其它打算。”
我没有强求,老虎毕竟不是总统,一切行动都是在大框架下展开的,不可能越位出格。
“好吧,我们回房间去休息,慢慢等。”韩映真打圆场。
我们回到了原先的房间,韩映真指着茶几下、床尾、窗帘上方、洗手间镜后,做了个“听”的手势,示意我以上几个地方全都装着窃听器。
她拉着我进洗手间,用手指蘸着水在镜面上写字。
“梵蒂冈来客被挟持至日本潜艇,只要你下令,攻击就可以开始。”她“说”。
我“回应”:“再等等,看总统的智囊团有没有新命令传达下来。如果方便,告诉你的人,小心美国航母深水**袭击。我怀疑,总统在用瞒天过海之术,一方面授权给老虎,一方面加强海上防御,其用意是将觊觎镜室的力量一网打尽。”
此时此刻,我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面对的是第一超级大国的领袖,一个智商、情商、政商全都超一流的人。
“好,随时候命。”韩映真“说”。
随即,她开口出声:“夏先生,水泡之中发生了什么?血月师为什么会死?”
我把看见《清明上河图》的事一点点将给她听,同时,我相信老虎也能通过窃听器了解这些。
“竟然如此神奇?”韩映真睁大了眼睛,乌黑的眸子正对着我。
“对,正是。”我回答。
她跟我之前的感受一模一样:“不知参观过《清明上河图》多少次,只注意其人物景物,却完全没想到一幅画中藏着如此重大的玄机。等我回去,一定找一幅仿品来好好看看,试试能不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人生?”
我能有那么多的顿悟,完全在于血月师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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