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赐予人一双黑色的眼睛不是为了人坚守黑暗,而是用于寻找光明。
这据说是大宋百年以来由平民成为公侯级贵族的最年轻也最风光显耀的侯爷文成侯赵公廉说的。方腊特别欣赏这句话,认为它太符合摩尼教的精神也太符合传教需要,把这句话一直当成传教利器,自己就多次亲自对教民布教时说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确实开启并鼓舞了教民追求光明的精神,教民却用它追随了别人。
他更不知道那个别人正是说那句话的家族,而且不是才华卓越的文成侯说的,反而是那个粗野无文据说连字都不识的嚣张纨绔子弟沧梁小霸王赵岳无意间说过的。
召集教民报复海盗,因人员大量流失凑不成有势力的大军而破产,让方腊震惊得再次吐血。
事实上,狂热到脑残的宗教分子还是不少的。摩教的十几年辛苦努力并非白费。
信教者往往都是一家子一窝子。
有的狂热分子听到家人对本教失望,对教主有怨言,居然要背叛摩尼教去投靠海盗,劝说不得,争执起来疯狂了,挥刀把家人杀掉了来坚守自己的信仰和梦想。
幸好,华夏从来不是宗教政治合一国家,没有西亚欧洲那种迷信执着到变态的宗教社会氛围,没有把国民强制信仰到习惯信仰形成整个民族性痴迷与狂热,人们信守的第一条一直是‘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强调家庭与亲情的重要性。脑残分子为信仰而杀自家人的不多。
一家人两种立场与追求,一方只想抓住眼前,渴望立即就能过上好生活。另一方迷信摩教,狂热地坚守翻身当官做老爷享大福梦想。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自相残杀,那只能是各走各的路。
方腊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认识到清溪本地教民很多都不见了,不是之前想像的被强盗强迁移走了,而极可能是对本教失望而自愿跟着海盗走了,如今苏杭积累的最根本教民力量大量流失,无力展开有力的行动,现调别处当山贼或寺庙僧兵的教兵过来,路远穿州过府的有困难,他在智囊的建议下放弃了凶残报复,恢复了理智,说如此也好,大浪淘沙,留下的是金子,把没跟着海盗走的也是真正忠心本教的附近教民趁着社会混乱都汇聚到清溪居住和生活。
反正清溪本地人流走太多,抛下大量田地和房屋,正可由本教忠心的教民占了改善生活。
帮源洞的秘密被海盗知晓了,已经不是安全的核心之地,但方腊看得出海盗无意破坏他造反追求帝业也无意向官府揭发他,他又实在不知哪里可以当新的理想的核心机密地,教众又习惯了把这里当本教中心,他思来想去仍然决定把清溪当宗教基地。有了最忠心最狂热的广大教民汇聚在此,也不怕海盗再来偷袭。
有智囊建议,他又下令去通知在别处州府当山贼的教众和托身寺庙的僧兵,打海盗旗号抢劫当地大户和县城,趁着海盗这股风浪的掩饰狠狠抢一把快速补充缺失的资金和武器,也算小小利用和报复海盗一把,挽救一下人心,出口恶气。
苏杭二州,摩教并没有设立山贼,因为此二地是江南最主要赋税重地,是江南最核心的统治区,朝廷严厉打击强盗水贼在这一片区域立足。教兵只能散于民间正常劳作。本地僧兵倒是借寺庙掩护能隐秘行事。
最让方腊欣慰的是收揽的江南近二十万僧兵绝大多数追随了本教,没跟着这股风浪上海盗的船。不是僧兵比其他教民对信仰追求得更执着坚定,而是这些僧兵尝到了肆意而为快活的甜头,愿意留在大宋作恶来弥补以前当清苦卑贱秃驴所缺失的酒色财气享乐,不想到海外受正常统治秩序的严格约束,又去过那种自己辛苦劳作的老实苦闷贫乏日子。
方腊不是不明白僧兵留下的原因,但他不在乎。
只要追随本教造大宋的反,助我成帝业就好。
方腊还私下对叔叔方肥说:“还是僧兵教徒好。”
这些出家人‘四大皆空’,斩断尘俗血脉,无牵无挂,不用受急于过上梦想日子的家人的影响和牵累而叛教。
这次惨重打击虽然对摩教不致命,却让觉得本教势力已成而头脑发热天天叫嚣竖旗造反急于当官大爷的摩教骨干们再次清醒地认识到,本教仍然很弱小,江南人是越来越过得困苦愤怒,但民心实际并不是想像的那样忠心向着本教,本教军心不稳实力也不够强大,或许暴起发难,象海盗这样突袭,打败不堪的江南官兵占领江南部分州府容易,但想抗拒住朝廷的征剿大军,稳固住江南统治,只怕还差得远,更别说立足江南统治积累起夺取整个大宋江山的势力,
实际上摩教绝大多数骨干也没真想占领整个大宋,那只是嘴上喊喊的远大政治理想口号而已。
他们都是江南人,喜欢也习惯江南的生活,根本无心去攻打占领北方,只想在江南划地称王逍遥。
摩教的力量和根基也只在江南。教兵不愿意去北方打仗。教民也不会支持。
眼前的情况是划江而治长久逍遥江南也不大可能成功。
就象海盗在信中所说的那样:宋廷能容忍王庆在淮西占几个州府闹腾着,却决不会允许摩教在江南造反。
淮西和江南一样是朝廷的赋税重地,在朝廷眼里一样重要。但王庆再折腾也闹不成气候。而摩教一旦占了江南数州,就极可能吞掉整个江南,划走大宋的半壁江山,更断掉了大宋的主要财源。这是大宋绝不会答应的,必重点打击。
不说强大的西军和文成侯麾下能打得辽军狼狈不堪的北军,只怕仅仅是京城八十万禁军铺天盖地杀来夺回江南,在海盗移民搞得江南人心不属的情况下,摩教这点根基和势力准得转眼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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