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是玩间谍的,还是头子,人本就精明机灵,历练到如今早越发成熟精干老道了,也早把那桌客人瞅清做了判断。
他们主仆起身时看到赵岳的一个侍卫和应该是客栈厨娘的两女人以及一个年少小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现了。
都不禁愕然。
这个赵岳闹了这么大的事,闯了大祸;外面事变突起,杀得诡异恐怖,清平世界却死伤众多,令人无不惊骇诧异,可赵岳一行居然还一点没忘吃喝小事?居然能有心思从容安然布置饭菜的事!
怪不得一解脱了客栈伙计的围困威胁,人就转眼不见了,原来赵岳的侍卫们去了厨房监督催促饭菜的事了。
赵岳这心得有多大!
他部下的胆得有多壮!
这难道就是在险恶边关成长磨练出来的和内地人不同的素质?
卢俊义情不自禁感叹一声,
再瞅瞅吊儿郞当高坐在柜台上的赵岳,瞅瞅那身雪白圣洁服饰,瞅瞅那高大挺拔健美身形和过人的英武刚正相貌,再瞅瞅赵岳刺眼的沙弥头,卢俊义好笑地微摇头,其实心里是哭笑不得。
赵岳的家族背景、出尘形象和冷血行为太矛盾,对比太鲜明,太不和谐了,
让人无法理解,也一时很难顺利适应和接受。
卢俊义有种强烈的感觉。
赵岳这个人似正似邪,你喜欢也不是,厌恶也不是,想接近吧又不愿意真接近,但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有些人天生就是招眼的,
无论是贫贱还是富贵,无论丢在哪种人堆里,他总会让人感觉与众不同,总会被人很快注意上。
这个貌似荒唐的赵二指定有不寻常之处,受长辈纵容宠爱不是没有道理。
沧赵家族有赵公廉这样的奇才,又有赵岳这样的非同寻常的子孙,厚德载物,奇正结合,在凶险边关迅速崛起,能从竞争凶险激烈不下于边关厮杀的大宋官场出头,并力压一众高官和老牌名门显贵一跃成为当世顶级豪门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时日头早过午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刘通不经饿早饿坏了,一见饭菜来了顿时招手欢快叫道:“四哥,四哥,快,吃饭啦。”
叫着就跑去打水给赵岳洗脸净手,自己也洗洗。
卢俊义神色复杂地经过柜台边准备上楼。
燕青故意停下对刚跳下柜台的赵岳行了一礼,“小可燕青见过二公子。”
赵岳道:“你是?”
燕青一笑:“小可是北京大名府人,代主行商去沧州和公子家的商务多有交道,也多得到贵方照顾,故而有幸认识公子。”
赵岳哦一声,想了想道:“怪不得我老瞧你眼熟,却想不起认识你。”
呵呵一笑又说:“象你这样的俊秀出众人才见过一眼就难忘。”
燕青确实人才出众,这些年不声不响地低调行事,活干得极出色,好不容易公开见面了必须委婉表扬一下。
燕青听着这似解释似赞美的话,肚中暗笑:我若不是你家的间谍,我就是再帅,你也看不见更记不住。
客气一句,燕青趁机把也停下脚步的卢俊义介绍给赵岳正式认识。
“这位是小可的主人,大名府首富卢员外。”
赵岳当然早猜到这位戴着大宋传统员外帽子满面富贵与英雄气的中年男子是卢俊义,也能猜到燕青为什么来泰安。
他没按一般人正常情况下那样会立即客气地表达什么,转过目光先是反复仔细打量了一下卢俊义。
卢俊义长身而立,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地回视赵岳,也是在近距离仔细再观察一番。
双方这么做,其实都是种失礼。
赵岳得到介绍,应该向卢俊义打声招呼。
卢俊义虽然是贼有钱的巨富,是武艺高强号称枪棒天下第一的高人,本质却是草民,社会地位凡凡,在赵岳这种权贵豪门公子面前也是没资格托大的,论理,即使赵岳不说什么,他也应该谦卑主动说“小可卢俊义见过赵公子”什么的。
赵岳笑眯眯的,实际是很无礼地审视观察了一番,再次认定了卢俊义正是水浒中那个愚忠又幼稚拙于官场规则的正统武夫,这才抱拳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麒麟当面。”
没久仰久仰这个通常的后缀。
卢俊义听出了赵岳只赞一半的态度,心有所思,面上不动声色地郑重抱拳回礼:“不敢当大名鼎鼎。公子才是人中龙凤,威名天下。”
这么简单一接触,双方都没有多交流的意思,没再说别的就立即分别了。弄得有点小期盼的燕青暗暗叹气。
卢俊义一行上楼而去。
赵岳静静瞧着卢俊义的背影,目送其徐徐上楼消失,心中叹惜:这个人很迂腐,传统三观早成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坚定,性子又高傲自大很固执,正是本事越大的人越难改变。
怪不得燕青努力了这么久使了无数手段,也始终弄不动他改变思想积极主动来投靠。
卢俊义和林冲的性格、行事、思想等情况其实很相似。
都是有文化很传统的儒将,坚守社会准则和个人操守,仁义正统有英雄傲骨,不能对国家民族有大用,不能出人头地,也决不做低三下四营营苟苟下作事以搏出位,都安于现状按部就班生活,对大宋统治很难产生异心,不逼不上梁山。
二者又有鲜明的不同。
林冲痛了,一走上反叛路就毅然决然斩断了过往,铁了心和朝廷斗到底,没想过回头路,不肯受招安再重新当大宋的受气受欺工具官,只是被义气和残酷现实拘得逼得才不得不跟着铁了心当投降派的宋江走上那条枉死炮灰不归路。
而卢俊义即使被狗官害得家破人亡了上梁山落了草,那心也始终是大宋顺民的心,
虽然不热衷功名利禄,但也是把能为朝廷效力视为唯一正途和人生价值的最高认可,又自负本领,不甘心再做平民浪费一身能耐,当上官了就坚持当官,可谓碰了南墙不回头,到了黄河心也不死,见了棺材,不躺进去也未必落泪后悔,混大宋官场太幼稚能力太差,只有糊涂横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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