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彻底急眼了,这两句话简直是在咆哮喝问。
宗泽这回搭理他了,却是冷然一笑,语气更满是嘲讽:“我们几个解决?呵?”
“我来问你,是我们大,还是皇帝大?是你大,还是高俅大?是我们大,还是宿元景大?”
宗泽连珠炮般一连三问,语气中终于流露出强烈的万般愤然无奈真实情绪,也是在愤怒咆哮,问的吼得,直接把李刚问蒙圈了。
宗泽喝问完,又不理李刚了,自顾铺开纸,提笔沾墨急急写字。
李刚稍一瞅,果然是辞呈,而且玩最简单的那种,上来就称年老无用也无疑是想趁着他这个监察东路的大员在,就手把辞呈交给他李刚转交朝廷,算是合法完成辞职程序。
李刚更急眼了,张嘴又要同样公事公办地威胁宗泽,
但宗泽却似头顶长眼一样看到了,抬头瞅着李刚,目光凶狠说:“伯纪,你难道也想强扣我一家不得离开?你,想让我们满门死在这,让我宗家背着耻辱悲惨死光了彻底绝后?”
李刚从未见过宗泽如此凶戾对他。
这老爷子是很有风度的人,而且向来对他这个满身正气勇敢的晚辈慈和多有爱护。
李刚竟一时被震住了说不出话来。
宗泽缓和了一点语气说:“伯纪,你是个有志的好官,但好官好人未必有好报。这世上惨死的最多的就是好人好官。我不忍心看你稀里糊涂冤死在这边关,我劝你回去收拾行囊也赶紧逃命吧。就象刘公说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刚急道:“宗公,您既说了稀里糊涂,就请告诉晚辈到底糊涂在哪?怎么柴进死了,我们在边关就会遇难?到底是为什么?”
宗泽诧异地瞅着李刚,那眼神无疑在讶异李刚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问这么蠢的问题,或是李刚竟然蠢得看不清这点事。
他显然无心多滞留片刻,急于逃脱此地,没心思给李刚解答,又自顾急着完成辞呈,唰唰唰几转眼写完了,然后哐哐盖上私印和官印,把纸一折,收入一信封中封好。
“伯纪,这就交给你转交了。拜托了。”
顿了顿,宗泽又说:“若是你想好了也选择离开,就把辞呈一同交给宿元景。万不要交给当地监军代交。否则,我怕你满门就离不得了,会被那些狗东西抓了害死。
你的监察权压着他们,屡次呵斥他们,得罪得深了,他们可早恨你入骨了,只是没机会报复整治你。”
说完,宗泽起身就急往后宅走。
李刚拿着辞呈稍呆了呆,极不甘心忽心生急智,急忙招呼道:“宗公,我们当初可是有四人联盟约定。你不屑给我解释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罢了,就当是我李刚太蠢。但,我们四人的情谊总在吧?
要走,也得一起走吧?
四家一起,就是南下逃亡路上也总能多份相互照应的力量。以四家之力总强似一家一户的薄弱,就算以后隐居凶险的深山老林以避世,也总能在深山自在活下去,对吧?”
他这么一说,宗泽急走的脚步不禁一顿,回头瞅李刚沉吟着:“也是。但,来得及(通知张叔夜一起)吗?”
李刚一喜,连忙道:“来得及,来得及。京城到这几千里呐。还能飞过来不成?我这就去通知张大人。”
李刚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想拖住宗泽。
宗泽睿智却没发觉他的这个阴险小心思。
但,宗泽却皱眉又摇头道:“不行。”
“张叔夜,固执炮筒子。我想他不至于坏我们的事却不会选择离开。他会选择死在这给那帮早该死了的东西陪葬以明节。还是别一起了。各走各的吧。”
“哎,别介。”
李刚急了,连忙道:“不会的。
张叔夜又不是愚忠的傻子。他早对朝廷一肚子火气了,多次冲监军大骂威胁他不干了。他老张家也不会选择绝后吧?
就算张叔夜固执不肯离去,他也总会选个儿子逃走以续香火吧?不会带两儿子全陪葬在这。”
李刚纯是为忽悠宗泽而急眼瞎蒙,却蒙对了张叔夜最可能做的选择。
历史上,张叔夜带两善战的儿子增援京城,途中大战金军,以战斗力不高的那点地方厢军兵力竟然挫败了金军,也算是打击了金军入中原以来太顺利的冲天嚣张气焰,
但,后来,宋王朝覆灭,赵佶父子投降被押往北方享受倒霉,张叔夜选择了追随同去,带了大儿子张伯奋,小儿子张仲熊却没去,无疑是留下根苗以续香火,或者为还能有后人能接着抗击金军父子皆在进入金国境内时悲愤英勇自杀。
张仲熊,后来竟然投降了金国,
或许是愤恨南宋王朝上下刻薄寡义无情,为父兄对宋王朝的忠义牺牲感到太不值,想报复南宋,也或许是看到了金国的强大,而南宋、汉人,仍是那么懦弱苟且自私腐朽内讧不知奋发不敢奋勇,他对汉人恢复统治中国绝望了
宗泽对张叔夜以及两儿子很有好感,沉吟着点头:“嗯,如此就等等他家孩子吧。叔夜这样的担当勇为好官不应该满门全陪葬嗯,叫我一声伯伯,总得照应一二。”
李刚见忽悠住了宗泽,狂喜,连忙道:“如此,下官这就去霸州劝说。”
他为了彻底忽悠住宗泽,还把宗泽那份辞呈揣在怀里,小心收好了,意思是,到时候,四家聚齐了,他会在南下时,着机把连他在内的四份辞呈一齐交给宿元景。
李刚急匆匆走了。
老宗泽瞅着李刚风一样消失的背影,嘴角突然翘起,惶急严肃的神情不在了:哼!李刚啊李刚,想忽悠老夫,你还嫩了点想玩过刘韐老儿,现在的你三个也玩不过他
自言自语轻松调侃着李刚,但老人家眼里凝聚起的忧虑沉重却并没消散多少。
他来到边关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了,在内地为官和治军的思想、见识和经验在这边关遭到极大触动,甚至是遭到颠覆性挑战。
边关和他想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的军队太复杂了,形势太凶险了皇帝朝廷和地方官却还在拼命瞎搞,似乎就怕边军对朝廷还不够鄙视与失望而不死心赶快反
处在这样的王朝,怎么办?
怎么有活路?
宗泽的思想,就象当初的张叔夜一样,在边关被强推着发生了迅猛巨大变化,由之前的忠君爱国,民族大义大局,变成了简单的只为如何稳住和领导边军活下去并保住边关。
他已不是为了皇帝和宋王朝在坚守,
就象在历史上的南宋初期时一样,他坚决守在废墟东京城汇聚起百万军民力量,牢牢把住军权不放,选择独立自主抵抗金军,根本不鸟南宋新王朝皇帝完颜赵构三番五次令他领军过长江帮着苟着的命令,心里根本不在乎完颜赵构这个懦弱无耻皇帝的死活
他守边也不是为了百姓。
天下百姓几乎全坏蛋,甚至是该死的,不值得也不必要为了这种百姓而牺牲。
他只是在为祖宗留下的神圣领土而选择悲壮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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