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校跟没看见一样,拉过凳子摆好,还去拿了三个碗,还有三双筷子,往凳子上一坐,筷子就去夹鱼肉吃——
筷子还没碰到鱼肉,就让林长富横过来的筷子给拦住,她一抬眼,林长富冷着个脸,瞪着她,本来眼睛只是平常大小,这么一瞪,就跟滩涂上的跳跳鱼眼睛似的特别大,而且还凶。
“吃什么,只晓得吃?”他不止拦林校的筷子,嘴里还骂起来。
林校没吭声,就看向做菜的赵霞。
赵霞背着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林洁也坐到桌边来,不耐烦地看向林长富,“你想做什么,不让阿校吃是吧?”
“不让她吃就不让她吃,怎么了?”林长富还瞪向林洁,一脸的不悦,“都是讨债来的,凭什么要给你们吃?只晓得吃,还有什么事是晓得的?我噶辛苦做生意,钞票没得一分,屋里菜都是我买的,两个人转来叫都不叫一声,嘴巴哑了还是头脑坏了?我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
林校、林洁都冷了脸,谁也不肯低头,还是林洁脾气更大点,索性就站了起来,什么也不管的往外走——林校稍稍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往外走,。
赵霞一听林长富的话,顿时就知道不好了,大女儿的性子她最晓得,只是锅里正煮着,灶台正摆在窗口,看着两女儿跑出去,她也顾不着锅里的东西,把煤气一关,锅盖一盖,冲林长富就骂道,“你吃闲了是吧?吃闲了是吧?两囡难得转来一次,你就要作死?还吃吃吃……”
她也往外追。
隔壁的租户,已经站在门口,往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有点好奇,还往林校家门口站近了些,上半身稍稍往里探,“长富哥,这都是怎么了,声音这么重?”
林长富抬着腿,吃得吧唧响,赵霞那一骂,对他根本就是不轻不重,不痒不痛,抬眼往门口一看,又是个笑脸,“两囡不懂事,吃饭都不叫她妈吃就自己坐下来得吃饭,我就是声音重了点,两囡脾气就大了,跑出去了,她们妈去追了。”
隔壁租户将信将疑,“平时看她们两姐妹还挺有礼貌的,见了我都是阿姨阿姨的,还会这样子呀?”
“就嘴巴好听点,别的没有了。”林长富丝毫没有替两个女儿说话的意思,反而是嫌弃的表情,“还长得难看,两囡都难看,一点都没有别人小孩子懂事,烦死了,我都要烦死了。”
隔壁租户听了笑笑,回去将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她丈夫听。
赵霞追出去时已经没了两姐妹的身影,站在三岔路口,她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追,心里难受得要紧,就跟什么空了一样,慢吞吞地走回屋,神情落寞,眼见着林长富还在心安理得的吃饭,她心头的火瞬间就起来了。
“吃吃吃,讲囡只晓得吃,你还不是只晓得吃,还好意思讲屋里菜都是你买的,”赵霞的手指着他,满脸通红,“哪份屋里钞票不是男人挣来给屋里买菜?你就平时间买点菜还好意思同屋里算?房租钱谁人在付?煤气钱谁人在付?人情还是谁人在付?……”
她才骂到这里,林长富一拍桌子,桌上的盘子都颤了两颤。
他瞪着赵霞,绝对不能忍受赵霞这么蔑视他的权威,眼睛快要跟青蛙眼一般,“你本事?你们三娘都有本事,我到要看看你们没有我,会落到啥地步,还要跟我算,都看我不顺眼是不是?都看我不顺眼,我出去,别叫我转来,我就出去,我等着看你们三娘落到啥地步!”
他咒骂道,一点都不在乎咒骂的人中间有他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是他的老婆,嫁过来时一直就没过上过好日子的老婆。
“我到要等着看,等着看!”他摇晃着身体,好像真是气得狠了,一走一摆的,手还指着门口,就跟泼妇骂街似的,“我等着看,等着看!”
“好,你等着看,等着看,个没良心的,还讲这种话,个没良心的,”赵霞站在门口,嘴里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整个人已经慌乱无神,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个没良心的,个没良心的,我是眼瞎了,眼瞎了……”
隔壁家的听到声音又出来了,还好心地问,“赵霞姐,长富哥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气着了?”
赵霞没理她,迳自关了门,“砰”的一声。
隔壁家吃了闭门羹,脸色立即不好看起来,朝紧闭的房门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话,才悻悻然地回屋里去,看着她自家的两孩子,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赵霞看着桌上的菜,没吃上一点,还有灶上被锅盖盖着的锅,眼睛慢慢地红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身体都跟没了力气似的,只知道床里一躺,别的办法一点都没有——只是在哭,默默地流眼泪,为她不幸的命运,还有两个不知道要息事宁人的女儿。
她总以为年轻时在家里吃够苦了,就想嫁到清闲一点的渔家当媳妇,结果嫁过来这么多年,比当年在家里要干农活还要辛苦,好像她的命就是这样子,没得改变了,她别的不盼,就盼两女儿读书好,好跳出外面去,别跟她一样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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