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月一行人虽说坐的是马车,但这种由四匹赤兔胭脂马拉的马车实在是当世罕见,论速度说来,就算是好马良驹,也比不上宫长月马车的速度。
经过一整天的赶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百里城。
宫长月虽然有喜欢在各个地方买宅子的习惯,但这百里城她还真的没有来过,自然也就没有她名下的宅子,加上此时天色已晚,宫长月便拍板决定住客栈。
流沁驾着车,挑了一家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口停下。
站在门口的小厮见到这么一辆豪华到令人咋舌的马车驶来,眼睛顿时一亮,马车才刚刚停稳,就即刻冲了上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流沁面无表情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落到这小厮的前面,开口说道:“你们这店可有单独的小院?”
在墨国,像是这种大客栈,后面一般都有单独的小院,专门给那些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扰的客人准备的。
“有的,有的!”小厮连忙点点头。
“一个院子几间房?”
“有三间房的院子,也有五间房的,客人您要哪种啊?”小厮脸上谄媚笑容不改。
流沁说:“那就五间房吧。”算来刚刚好。
“哎!好叻!”小厮应了一声,“客人你们还需要吃饭吗?本店有各种特色菜,大厨手艺一流,要不要尝点儿?”
“摆一桌吧。”马车里面传来宫长月的身影。
很快,坐在马车里的几人,就走了出来。一行人,无一不是俊男美女,看得这小厮眼睛发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现在天色黑了,街上早已经没什么人了,宫长月一行人的出现,也就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你可听见了?”流沁看到这小厮望着自家主子,眼睛发直,不由得沉下脸,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寒气,“我家主子叫你摆一桌饭菜!”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哎……哎!听见了听见了!”
他对着流沁赔笑不已,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失态,连忙在心底警告了自己,便准备伸手去拉这马车。
流沁看着这小厮的动作,并未动身,也算是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小厮之前还在惊叹这般豪华的马车乃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这马儿更是神骏不已,那光滑柔顺的毛发在这黑夜中好似能够发出光一般!真真太漂亮了!
按照他的眼力,当然认不出来这马儿乃是声名赫赫的赤兔胭脂马,更不知道,这几匹赤兔胭脂马就算是被用来拉马车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的。
果不其然,小厮的手刚刚伸上去,最靠近小厮的那匹赤兔胭脂马就打了个响鼻,马蹄子动了动,差点儿没一脚踹到小厮的身上去!
小厮被吓得不行,只觉得这马儿的响鼻声好似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脚下连连后退,然后双腿一个发软,便直接坐到地上去了,看着赤兔胭脂马的眼神惊惧不已——
这马……这马怎会如何可怕?!
站在一边的明敏看到这小厮的狼狈样儿,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她走上前去,拍了拍那匹闹出响动的赤兔胭脂马,让这马儿安静下来,才转过头对那根本爬都爬不起来的小厮说道:“这马车还是我来拉吧,你给我指条路就行!”
小厮刚刚受了惊吓,哪里靠近这马,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姑娘您就往那边走,看到一个转角进去就行!”
小厮说话的时候站得远远的,对这几匹马儿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模样。
明敏看他这般滑稽,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跳上马车,驱赶着马儿朝着这小厮说的方向走去。
等到马车走远了,这小厮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不过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自己身边还站着好几位客人呢!
他脸上迅速堆出笑容,凑上前去:“哎对不住了啊几位客官!小的天生儿就胆小!那马儿也太神勇了!把小的吓得不行,耽误了几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你倒是会说话。”不仅道了歉,还顺道拍了个马屁,那不是会说话是什么?若不是遇到的人是宫长月而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哄得笑不拢嘴。说着,流沁睨了这小厮一眼。
小厮嘿嘿笑着,也不答,只是走到前方,为宫长月几人引路:“几位客官,这边请吧!”
在这么大个客栈做小厮做得风生水起的人,天天与各种客人打交道,也算是八面玲珑了。
此时客栈的大厅里面并不拥挤,只是稀稀拉拉地坐了大半,倒也还是有那么两三个空位。
这小厮眼睛尖得很,一看宫长月几人气度不凡,身上穿的衣服所用的布料,更不是普通富贵之家用得起的,便断定这几位定是大家子弟,平日养尊处优,对环境的要求肯定非常高。于是他带着路七拐八拐,将宫长月一行人安置在了二楼一个靠窗,却又是角落的幽静处。
这客栈的装潢倒是蛮稀奇的,这上下两层,竟然是全开放式,没有一个包厢。一层与其他酒楼没什么不同,不过桌椅这些都要精致得多。但是二楼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桌子与桌子间,用水晶珠帘和绿色植物盆栽分隔开来,却不是完全的封闭,每一桌都有独特的风景,看起来甚是舒服。
当然,这二楼的桌子,也是要加收费用的。
不过小厮并没有对宫长月几人说出来,而是自作主张便安排了,这倒也是他的聪明之处了,看出来宫长月这几人并不缺钱,如果在那里多嘴问什么,也许还会让他们不耐烦。
小厮安排几人坐下之后,堆笑着问:“几位客官有什么别的要求没?”
“我要桂花鸡!红烧鸡……”最先开口的是宸耀,他的本身乃是狐狸,自然喜欢荤菜,最爱吃的便是鸡了,张开数来,竟然样样都是以鸡为主的菜!
青晨在一边听得不耐烦,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宸耀的脸推开:“你别听他的,给我来西湖醋鱼、红烧排骨……”他又数出几个菜名,最后说了一句,“对了!给我们上一坛子竹叶青!”
青晨这一世尚未恢复记忆前,最喜欢在各个地方游荡,而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酒了,每每身上的钱都是花在酒上,简直就是爱酒成痴。
不过他复活之后的这段时间,宫长月以他要调养身体为名,绝对禁止他喝酒,导致他这么长一段时间,竟然是滴酒未沾!现在好不容易出宫了,自然要好好喝上一番!
当青晨眼睛发亮地望着那小厮的时候,似乎忘记了,宫长月就在他的身边坐着。
宫长月刚好端起流沁为她倒好的茶,茶杯还未送到嘴边,就听到青晨这要酒的话,想都没想,直接道:“酒就不必了,你看着上菜便是。”
小厮刚才被宸耀和青晨两个一连串的菜名说得脑袋发昏,此时听到宫长月说话,也算是松了口气,而且他也知道,这一行人中,为首的显然是这位气度尊贵的姑娘!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而宸耀还在他身后扬手喊道:“记得我的鸡!”
当那小厮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转角处的时候,距离宫长月所在的位置最近的那一张桌子,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身影——
“旁边桌上的,可是当今墨国的摄政王殿下!”
此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再加上这两张桌子距离其他桌子都比较远,所以他的声音,除了宫长月这几人,倒没有旁人听人。
那些桌上的客人,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寒暄的寒暄,都在各做各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宫长月这一桌陡然安静下来,而宫长月依旧面不改色地喝着茶,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个人说话一般。
那张桌子旁坐着的男人久久没有等到宫长月回话,倒也不恼,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撩开水晶帘子,走到宫长月的桌子旁,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流沁抬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开始只是觉得熟悉,但是稍加思索,她便记起来这个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红袖招。
没错,来的这个人,便是那日与大皇子宫凌峰在一起的——褚夏林。
他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色锦袍,外面却套了一件格外花哨的金丝缠枝花石榴红外套,慵懒却又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他黑色的长发好似缎子一般披散,弧度精美的五官挂着散漫却又充满诱惑的笑容。
“好久不见。”褚夏林冲宫长月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宫长月旁边的楼漠白陡然看到这么一个男人的出现,眼睛骤然微眯,身上的气息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宫长月并未发觉到楼漠白的不同,她略略抬眼看了这褚夏林一眼,随即很是随意地说道:“我不认识你。”
宫长月本来就鲜少去记忆自己见过的人长了什么模样,更何况褚夏林与她只是一面之缘,她自然不认识褚夏林了。
流沁虽说认出来了这个男子,但既然主子都发话说不认识他了,她自然也就装傻充愣,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褚夏林听宫长月说不认识自己,却一点窘迫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得大方灿烂:“哎呀!看来你不记得我啦!那我便再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他说着,朝着宫长月单膝跪下,以最标准的礼节,对宫长月沉声道,“文国公嫡长子褚夏林,参见摄政王殿下。”
他微微颔首,灯光投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俊美无双的弧度,而另一半隐于阴影之中,又充满了肃然的味道。
上一刻浑身上下还透露着一种散漫轻佻气息的褚夏林,在这跪下的刹那,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短一瞬,却是判若两人。
文国公?宫长月听到这个名字,来稍稍来了兴趣,侧过头去打量跪在地上的褚夏林。
“起来吧。”
“谢摄政王殿下。”褚夏林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重新恢复了之前散漫的感觉,好似刚刚他跪下时脸上肃然的神情,不过只是旁人的幻觉罢了。
“你既是文国公之子,为何却会独自出现在这百里城?”宫长月随口问了一句,听话语好似对褚夏林颇为关心,但是她的表情,也着实过于漫不经心了。
“夏林素来喜爱游览名山大川,此次可也出来游玩的。”此时褚夏林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礼节井然,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似的。虽说他的身份和气度也担得起贵公子一说,但是就他贯来的气度说来,实在是与所谓的风度翩翩不符。
“嗯。”宫长月应了一声,然后就想起了这褚夏林的父亲文国公。
世家贵族……宫长月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杀意。
此时,褚夏林未经宫长月的允许,却非常自然地在一张空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带笑容对宫长月说道:“夏林最近经过很多地方,却都听到大家在谈论殿下您此次对科举制度的改变呢。”
宫长月听到他提着这个,微微挑眉:“哦?那你的看法是什么?”
褚夏林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姿态优雅:“夏林愚钝,没什么好的想法,只觉得固守旧制,只会是自取灭亡。”他说着,垂下的眼眸中,凛然的寒光一纵即逝。
宫长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褚夏林的身上,却一直没有说话。
其实有着褚夏林这般所谓创新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毕竟墨国文人的思想还是非常自由活跃的,也就难免会出一些不愿墨守陈规的人。但是褚夏林却不一样,他本身是世家贵族的一员,更是堂堂文国公的嫡长子。他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宫长月突然觉得,这褚夏林,似乎蛮顺眼的。
“你,就坐在这里吃饭吧。”宫长月突然说道。
“谢殿下。”褚夏林笑着敛目。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一桌人安静地吃完了饭,褚夏林才向宫长月告别回房间去了,而宫长月一行人也在刚才那个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住的小院。
现在时辰也不算早了,众人都挑了房间,各自回房休息。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当第二天清晨,宫长月等人起床不久,就有人来敲响了小院的门,而站在门外的,赫然是褚夏林。
他此次是来向宫长月告别的,昨夜他刚刚打定了主意,决定回都城去。
宫长月并没有随意将褚夏林打发走,而是让他坐下一起喝茶。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说的话听得一旁的明敏连连皱眉,根本不懂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好似两人都不在同一个话题似的,她听了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对流沁打了个招呼,偷偷溜出去了。
但是在褚夏林走后,宫长月却对刚才的谈话非常满意,因为她发现,她竟然在这无意间,寻得了一个可用之才。而且这个才,还不是一个的才,而是当世大才!
他就好像是一个天生的演戏高手,人生随意烂漫间,就演绎出一个散漫轻佻的角色,好似一个目空一切的风流公子,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副伪装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是一个何等聪明睿智的灵魂。
“褚夏林……”此人,堪当重用。
吃过早饭,流沁又趁着这个空档出去买了点东西,一行人才离开这客栈,继续上路。一直到晚上到了另一座城池,才停下来休息了一晚。
他们就以这样的速度,敢了整整四天的路!才终于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洪山县!
洪山县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有多贫穷,它就是墨国众多大大小小的县城中的一个,向来默默无闻,却因为这突然出土的煤炭,而引起了宫长月的关注。
到了洪山县之后,宫长月没有急着去找这里的县令,而是现在县中逛了一圈。这一圈下来,收获倒是不小,宫长月很快就在一些地方发现了此洪山县县令奏折中所说的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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