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凝沉,四周房舍之中,炊烟四起,已到了渔家饭熟的时候了……
如花这一顿酒食,外加一场酣睡,只怕又是明日清晨的事情了,叶清玄闲着无事,便跟如花交代了一句,背好碧落剑,提着荡魔拂尘,将翡翠葫芦系在腰间,施施然地下船了。
趁天未黑,先上岸去游散游散,看看江村景致,然后便去城区,顺便找一找有卖那“醉兰溪”的酒家,选到上好的酒水,买上几坛子。
随便问了个渔民,便知道眼前这个地方名叫金柳滩,紧傍着兰溪城,向东方二十几里的路程,便是主码头。
兰溪城是一个大市镇,大江上下客货船只,都在此停泊。此时太平时节,民富物丰,商贸交易频繁,两岸的帆樯,遮天蔽日,极为繁华。
只是这里距离繁华的市街,尚有一段不算近的路程,虽然比较清静,可是要去有高级酒馆的街道,还得走十几里的途程,才能到达。
叶清玄本是临时起意,上岸以后,也不着忙,问明了路径,便一路悠哉悠哉的闲踱。路遇不少渔民,都笑着问卜算命,叶清玄哭笑不得,连连摇手拒绝。
“日后若是没了盘缠,弄个旗幡,上面写个叶半仙之类的,给人算算命,挣点小钱,也蛮有趣……”
叶清玄难得由此闲心,正是一览这古时代江南的人文风情,一路走来,只见道旁渔户,每家都是白板为门,竹篱绕舍,屋旁菜地,屋后水田,小溪如带,引着山泉,绕屋而流,水声潺缓,入耳清柔……
此时的村舍人家,有的饭罢洗碗拾掇,有的饭才初熟。不是见到几个不好好吃饭的孩子,捧着一碗水泡饭,夹上些蔬菜,便坐在篱畔石边,聚在一堆,一边嘻嘻哈哈地说话,一边吃饭,要不就赌着谁吃得快,笑语如珠,纯然一片天真。
大人们却在篱内天井中,坐着小板凳,手里都是盛的一大碗冒尖的米饭,围着矮桌上一大碗菜蔬。有的面前还有一把酒壶、一个酒杯、一堆花生豆干之类,各自吃喝,唠着家常。
不论老少男女,全都熙熙和和,有说有笑,没有半点愁容,宛然是一幅江村民乐画卷。
叶清玄不由得暗忖:毕竟还是江南诸地富庶,这种和乐融融的景象,在云州绝难遇到,更不要提失落八郡了。
昆吾派重立山门,顶在了与坦族和大密寺战线的最前头,原本说好了要提供援助的朝廷,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动作。
通过谢云安的父亲,现任云州刺史谢元略的消息,朝廷的增兵失落八郡的旨意,在朝堂上便受到了阻隔,反对者最为直接的原因,就是一旦朝廷大军进入失落八郡,只怕与坦族的交战便会立即爆发,甚至会让坦族身后的大西蕃国有借口开战,而现在的皇甫王朝根本就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想要做好准备,必须要再等两年。
又是两年,这个时间的数字像是魔咒一样紧紧卡在叶清玄的脑袋上,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紧了。
时间,原本就容不得叶清玄放纵。
不过现在叶清玄的清松,是为了拥有更好地心境去迎接不久之后的步入先天。
这次的“武林圣地”之行,便是叶清玄最后磨练的机会,当然若是他选择留在昆吾山,也是可以轻松进入先天的,不过两年后的剧变,他没有信心应付的来,而这次的磨练之旅,来得正是时候,他必须以超负荷的实战,来磨练杀人技巧,如此才能在两年后的剧变当中应付自如。
想到这些本来想要忘记的琐事,让叶清玄的心中倏然一紧,脚下一顿,稍过片刻之后,叶清玄长叹一声,加快了步入市街的脚步。
这个时候,最好的减压方法便是找地方喝上一杯了。
叶清玄寻到市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简单询问了一下路人,便找到了一处售卖“醉兰溪”的酒家。
这“醉兰溪”跟“竹兰香”不一样,是由专门酿酒的庄子酿制的,然后分销到各地,而兰溪当地的这些老字号酒馆,都有最正宗的“醉兰溪”售卖。
叶清玄临街靠窗选了个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些菜肴,主要便是点了两壶好酒上来,自斟自酌起来。
这“醉兰溪”果然是上等好酒,闻香四溢,但香而不腻,入口绵柔,宛如玉化口中,温文凉润,极为顺滑,滑入喉中之后,立刻化为一道热线,沿着食道向下进入胃中。
舒服的长呼一口气,带出浓香的酒气。
一声赞叹正要出口,却不想窗外传来一声赞叹。
“好酒啊,真是好酒——”
这倒把叶清玄和刚刚端盘子上菜的店小二吓了一跳。
那店小二一听那声音,立即换上了一副欲哭无泪的嘴脸,也不跟叶清玄答话,慌忙从楼下请上来了酒店老板。
那个胖老板一过来,便连连给叶清玄作揖道歉,称道是惊扰了客人,显得极为有礼貌。
叶清玄摇了摇手正要说不在意,不料想窗外的叫声陡然上升了几个音阶,简直就是巨声吼道:“好酒,好酒!”
听得声音之后,本来呆滞的店老板立刻变得哭笑不得,刚刚的礼貌早不知飘到何处,几步奔到窗口,对着下面吼道:“呔,果然又是你这老乞头,三番五次前来捣乱,惊扰了我的客人,你可吃罪不起,下次休想我再给你酒吃——”
叶清玄听得一愣,也顺着窗台望下去,正见到窗下江边一块大石上,坦胸露乳地横躺着一个邋遢乞丐,年约五十多岁,乱蓬蓬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身形矮小而消瘦,但矮不猥琐,瘦不露骨,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双眼,如此落魄邋遢的老乞丐,偏偏长了一副笑眯眯的眯缝眼,慈眉善目的,仿佛是长了毛的弥勒佛,明明身形瘦小,却因这一双仿佛堪破世情的弥勒佛眼,让人实在心生好感,不忍折辱。
只听那店老板大声呼喝道:“快走快走,莫要再纠缠了。”
叶清玄好奇地问道:“店家如何赶着老人家走,这位老人家虽然不曾买酒,但却在店外,恐怕老板你是管不着了吧。”
店老板苦笑一声,尚未答话,便看那楼下的老乞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掐着腰,指着店老板大声喝道:“你看,你看,这位小兄弟说的在理,我又不在你店里,你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老子在这里拉屎放屁——”
话语粗俗,但却颇有意思,惹得叶清玄不由得笑了出来。
店老板大怒,斥道:“你休在那胡说八道。小心我再不与你酒吃——”
老乞丐被吓了一跳,果然闭嘴不再说话了。
店老板接着转过身子对着清玄苦笑说:“客官千万别被这老乞头骗到,他可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搅合。”
叶清玄觉得有趣,反正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是无聊,听听这些奇人趣事也是消遣,便好奇地追问道:“这……不知是何缘故啊?”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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