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舒服的晚风吹拂而来,楚灵虚白发飘扬,说不出的出尘之气,遥望远方皇城方向,缓缓说道:“如今我们被困此地,两处为难,敌人没有对我们全力出手,除了纳兰成吉的警告之外,主要还有想要那些支持我们的武林高手能够聚集到一处,无论是前往郑州城,还是洛都城内,两个地点都是一样的困局。我们必须自己破掉这个局,不能坐等敌人形成瓮中捉鳖之势,无论情况多么危险,都应该趁着敌人准备还不充分之际,将这个铁瓮捅出一个窟窿来。”
叶清玄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此看来,皇甫敬明的确是最好的目标人物。什么时候动手?”
楚灵虚转过头,盯着叶清玄道:“越快越好。不过,你先去见见司空见愁……”
叶清玄一愣,接着立即明白了楚灵虚的用意。
刺杀一途,自己毕竟是外行人,问一问司空见愁这位“天下第一杀手”,必然会有更大的帮助。
**********
在这座巨型都城洛都城内,钟离尚贤的“安乐侯”府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庞大了,甚至比某些王府都要大上数倍,已经算得上是逾制了。
不过从“安乐侯府”建成,一直到了今天,都没有一个御史言官上书弹劾过钟离尚贤。这主要是因为,钟离尚贤侯府建筑逾制的部分,几乎无一例外地是皇帝亲自下得旨意,为“安乐侯”钟离尚贤亲自营建的,在外人看来,其圣宠之隆,绝非一般人可比啊。
侯府之内,挖掘了洛都城内最大的一座池塘,并与城内的洛水连成一片,极其瑰丽。
当年建府之时,光是挖掘池塘和地基而产生的土方,便堆成了一座高近200米的小山,而安乐侯府的主建筑,便建在这座山上,极尽奢华之能事。
曾有人劝阻钟离尚贤拒绝皇帝的封赏,低调做人,不要这么招摇。
但钟离尚贤曾经说过:“天下人尽知我钟离绝非一界庸人,有才能的人一般都有小野心,小欲望。如果我的欲望不表现在贪图享乐上,还一味的自律,岂不是让人怀疑我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钟离尚贤的自污,换来的是靖安皇帝的绝对信任,年年都有赏赐,年年都有嘉奖,但只给钱财,不给权力,将当年的镇北将军好吃好喝地供奉起来。
在绝大多数的“聪明人”眼中,钟离尚贤与皇甫敬德之间,看似君臣和谐,其实暗地里各自提防,绝对敌对。
由此一来,整个洛都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帝出事了,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在互相提防敌视,惶惶不可终日中却无有一人会防备这个“安乐侯”。
这,也正是靖安皇帝与镇北将军之间多年来布下的局……
这招暗棋的安排,也就是只有当年与他们二人并肩作战的“鹰王”展雄飞才能识破,也正是因为如此,展羽临来洛都之时,鹰王才会叮嘱他要对钟离尚贤足够的信任。
而展羽初临洛都,在花街没有等到楚蝶依之后,第二天便拜访了这位安乐侯。
只是没有想到,与钟离尚贤的短暂接触之后,自己竟然会被他强行留了下来,这一留,时间便足足过去了半个月之久。
这一日,月黑风高,华灯高悬也照不亮这凝固般的黑夜。
“小鹰王”展羽心急如焚,从山顶处的阁楼上一跃而下,身形仿佛燕子荡空一般在空中优美地划出一道弧线,瞬间便滑过二十丈的距离,鬼魅一般轻轻落身于重重屋脊之间。
黑暗中地眼神左右扫荡,超乎常人的六识让他讲王府内最隐秘的暗哨也全部掌握手中,接着一纵身,鬼魅一般辗转腾挪,往着“安乐侯府”外遁去。
眼见再有数十丈距离便可离开府外,如同残影一般的展羽倏然站了下来,身体直直地停在了屋脊之上,毫不在意会被人发觉。
因此此时在他的正前方,屋脊斗拱顶端,一个身着锦绣长袍,身材高瘦挺直的中年模样男子,背对着他,眺望黑夜中如星辰般闪耀的万家灯火,察觉了身后来人,不由得轻轻一叹,超乎常人想象的柔顺嗓音道:“苦留世侄已有半月有余,想不到世侄的去意还是这般坚决。”
谁能想到,在沙场上名声犹如厉鬼的这个男人,真实的模样却是像极了邻居家的教书先生,只不过那么自然而然地一立,其神容气度便已让人生出心折之意。
只是被这样的人物拦住去路,展羽也是有些头疼不已。
展羽躬身为礼,慨然道:“世叔明鉴,我与众兄弟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我家兄弟为了救我心爱之人而陷于危难之地,晚辈深受父亲教诲,岂能袖手旁观。”
钟离尚贤冷哼一声,沉声道:“你小子浪荡天涯这么多年,原本以为你给你爹会不一样,最起码懂得变通,想不到臭脾气一上来,跟你爹一模一样。既然你已明知那楚家公馆是一处陷阱,就等着你们这些人自己跳进去,你还如此心急,岂不是中了敌人诡计?”
展羽道:“小侄日前听从世叔教诲,硬生生忍了半月有余,而没去找那皇甫泰信的晦气。可如今吾家兄弟身处危难之际,大密寺一动手,恐怕其他势力也会忍不住出手,纳兰成吉就算名声再盛,也不会为了一个玩物得罪天下豪杰。若是小侄现在不能与众兄弟同甘共苦,日后一旦出事,小侄实不敢想……世叔见谅,小侄心神已乱,实在等不下去了。”
钟离尚贤缓缓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冷硬古拙的瘦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沉声道:“你这急脾气,倒是跟你父亲相同,不过却少了雄飞当年的豪气和多变的心思。如今楚家公馆方向,危如累卵,但你就算到了哪里,也只会更增添那里的危险程度。你若是想给你兄弟解围,其实不一定非要呆在他们身边。”
展羽眼睛顿时一亮,急问道:“请世叔指教。”
钟离尚贤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凤仪阁的那群女人把楚家公馆当成了陷阱,等着你们跳进去,但这陷阱何尝不是为她们所设,逼着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那里,而忽略了其他地方的重要。这时候只要你能做出一两件让对方疲于奔命的事情来,让凤仪阁顾前顾不了后,自乱阵脚,楚家公馆方向的危机,自然解除。”
展羽原本焦急的心态顿时放松了下来。
钟离尚贤果然不愧是一代智将,当年即便与父亲和皇帝老爷子同在军中效力,也一向都是展雄飞和皇甫敬德卖力气,而他负责动脑子。这一点上,皇甫敬德即便再抱怨,也总是算计不过这位一身心眼的镇北将军。
“依世叔所言,我该怎么做?”
钟离尚贤奇道:“怎么做?恐怕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了吧?呵呵,就按你想的办,至于动手的目标和地点,就交给老夫吧。你……一定要沉住气,听我的吩咐。明白么?”
展羽叹道:“世侄遵命。哎,又是一个难眠之夜啊。”
“未必。”
钟离尚贤失声笑道:“慎重的计划要到敌人防备严密的时候才有必要,在现在这个时间段,证实敌人得意洋洋,最为大意的阶段,年轻人有点子火气就要趁着这时候发出来。今天晚上还要什么计划?去吧,大闹一场,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尝尝。”
展羽顿时大喜,连忙拱手道:“谢世叔成全。”
“去吧——”
钟离尚贤一挥手,展羽倏然飘飞,犹如鬼魅夜枭一般,只是一个起落,便消失在府外鳞次栉比的屋舍之间。
看着展羽消失的身影,钟离尚贤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只雏鹰啊,虽然天分才情都够,但经历的腥风血雨还是不如当年的我等,只怕难以成为鹰王第二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