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一时无言以对:“哦,倒也是。”
孔师傅又说:“今天早课,我给大家一个时辰,要求他们写一段摘自《大学》的八股文。特意叮咛捷哥,写十篇大字交给我。结果一个时辰之后,他交给我的不是大字,而是这个。”
说着,孔师傅从袖袋里掏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丫头接过来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扫了一眼,不明所以,顺手递给了坐在她下首的夏夕。
夏夕拿过来一看,直接傻眼。题: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文:王者平天下之财,以道生之而已。
夫财不可聚而可生,而生之自有大道也,可徒曰“外本内末”乎?
且平天下者,而权夫多寡有无之数,宜非王事之本务也。不知生民有托命之处,无以给其欲则争。两间有不尽之藏,无以乘其机则敝。惟不私一己而以絜矩之意行其间,所为导利而布之上下者,诚非智取术驭者之所能几也。
吾为平天下者言生财:
财本无不生也,财一日而不生,则万物之气立耗,而生人即无以自全,知其本无不生,而长养收藏,可以观阴阳之聚。财亦非自生也,财一日而不生,则万物之精易散,而大君于是乎无权。知其不可不生,而盈虚衰旺,可以调人事之平。
捷哥每天认认真真写一个多时辰大字,字体倒是练得很不错,但是写在纸上的这堆字说的是什么,她还当真是弄不明白。文章的题目可以这么长吗?
她伸手让捷哥过来,问,“你写的这是什么?”
“八股文嘛。”
夏夕又读了两遍,大概意思弄了个七七八八。看不懂这篇文的水平怎样,只惊喜一点,捷哥可以用古文写作了。
“说说看,一段一段都是什么意思?”
“第一段是破题,第二段是承题,第三段起讲,第四段入手,最后一段是起股,时间不够,我还没写完。”说罢嘴巴嘟了起来,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夏夕摸摸他的脑袋,问孔师傅:“孔师傅,您是说这篇文是抄袭的?”
“回七奶奶,我觉得是。”
“那您问过吗?抄了谁的?”
“学里这帮学生互相通气,打了几下,没人承认。下学了,我考虑这件事事关品德,不算小事,索性带他回家来,希望和府里的长辈一起来说道说道,不能让孩子长歪了。”
捷哥把肥肥的小爪爪伸了出来,左手手心四五条血道道,已经肿了。蔡嬷嬷一看,疼得直抽气。
夏夕摸了摸他嫩嫩的小手,捷哥疼得一躲,嘴里啊地叫了一声。
孔师傅脸上还是一派凛然,打了人家孩子,他半点都不心虚。
“真是抄的?”夏夕悄悄问。
捷哥嘟起嘴巴,也压低了声音说,“我自己写的。师傅让我一个生字抄十遍,我倒宁可去写八股文。”
夏夕忍不住微笑,抬头看着孔先生,“先生今天怕是冤枉人了。捷哥说是自己写的。”
孔先生脸上现出愠怒的表情,“这是不可能的。”
夏夕说:“先生有所不知,捷哥早慧,智力出众。我在家教他识字就发现,他很好教,几天就学四五百字,进展神速。进了家学之后,他一直给我念叨说您是个难得的好先生,四书五经学着也很有意思,他喜欢上您的课。七爷探亲时又给他买了不少四书集注之类的书,他每天下了学堂之后总是要认真看一看,您当天刚讲的内容,包括不认识不明白的字词句,他定是要弄懂弄通才放手的。遇到了您这样的名师,教了大半年,提笔成文,我觉得不算过逾。”
预习听讲复习,捷哥学习上不用她操一点心,自己就把自己管理得好好的。前世小宅男又爱看杂书,经济,军事,历史,时政,科幻乱七八糟涉猎广泛,视野反倒比夏夕要开阔。
孔师傅虽然心里舒服了些,想一想,还是摇头。五岁能文,就这追鸡打狗的小顽童?没这个道理。
夏夕问:“孔师傅,八股文我不懂,依您看,这篇文章怎么样?”
“如果狗屁不通,我反倒相信是他写的。此文言之成理,制艺更是工整规矩,竟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夏夕笑了笑,“孔师傅,您没遇到过捷哥这样的学生,怕也低估了自己的能力。捷哥念叨您半年了,说您是好师傅,我信他。”
孔师傅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奶奶奉承自己的学问,却也否决了抄袭的指控。慈母这是在护短吗?
“这么办,如果您觉得这篇文章还行,就让捷哥当着大家的面写完它。或者,您重新出一道题,让他当您的面从头写起,真相怎样就一目了然了。您觉得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一个。捷哥崭露头角。势必得抓紧了。人家俩人各有各的成名之道,大男人落在后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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