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两顶轿子停在路边,朱八福向出言搭救的李庐阳盈盈欠身,行了一礼,不得不说,好不习惯,差点又豪迈地抱拳谢人家了。
赵香弥手持团扇遮着半张黑脸,但小声的“嗤”声还是被朱八福听在耳里。
“多谢搭救,那我就先走了。”
谢完就溜,脚底抹油。
“你爹很担心你。”一句话,李庐阳就让她再也迈不开步子,“租屋被烧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只得把这消息告诉你爹,这么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我……”
“呵……还能去哪?你刚刚不都看见了么,你心心念念的福儿好妹妹在妓楼卖身做皮肉买卖呢。”赵香弥摇着手里的小团扇,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朱八福,“啧啧,看这一身穿戴行头,每晚的生意应该都不错吧?福儿妹妹。”
李庐阳愁眉深蹙,“小福,你不会真的堕落到这种地步吧?”
她连连摇手否认,“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卖身!李家哥哥,你千万别跟我爹说些奇怪的话,你就跟他说,我过得挺好的,叫他不要为我和小九担心……”
赵香弥闻言冷笑了一记,“呵,可不是过得挺好么?这么瞧着咱们福儿妹妹身上的胭脂水粉纱裙头饰哪一样不是上等货色啊。你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小丫头片子,谁给你买的?”
“我这是……”
“被人包养了吧?”赵香弥占有性地圈住李庐阳的手臂,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蔑视。“庐阳,咱们可以走了吧。你的福儿妹妹已经找到后半辈子的生存之道了,没有你,人家照样过得好着呢。刚刚陪你谈了一晚上生意,光喝酒什么也没吃,我想早点回家歇下了。”
“我谈生意,你大可不必跟来。”李庐阳没有抽回手臂,只是淡淡地应付道。
“你来这种花街柳巷谈生意,我不跟来怎么放心。今日还好我跟来了,不然……”赵香弥懒懒地抬起团扇指了指朱八福,“让你碰上这女人,难保你不会又找个地方将她金屋藏娇起来。不过,人家今日光鲜亮丽,估计找到的金主比你更有钱了。”
“李家嫂嫂,能否不要一直拿话刺我?”看在往日李庐阳接济过他们的份上,她一直忍了又忍,可赵香弥反而越说越来劲了。
“我刺你?哎哟,我哪里敢呀。福儿妹妹,你可是咱们庐阳心里一直愧对的人哪,他甚至为了要纳你做妾,还上我家说服了我那个亲爹呢。”她记恨在心,咬了咬牙,瞪了一眼李庐阳,“既然我爹都说三妻四妾很平常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不过——偏巧你的福儿妹妹自己不争气,本来家里开罪了李丞相就够晦气的了,现如今还变成这种不清不白被人包养的女人了,这种女人你要敢往家里娶,我赵香弥还是可以说个不字的。”
李庐阳不说话,满眼的猜度上下打量着她这一身过分华贵的装扮。
“我没有被金主包养!”她一字一句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怕李庐阳跟她爹爹说些什么。要硬说被谁包养了,她是有拿朝廷的俸禄,陛下给的工资,被天子包养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吧!
“那你这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是谁给你添置的?”李庐阳沉着音开口,“不要跟我说是你赚来的,小福。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把银两随便花在衣裳首饰上的姑娘,即便有钱,你也会拿来与我交给你爹。”
“我……”
“衣裳是我买的,朱钗也是我送的,有什么问题吗?”
醇厚悦耳的男音带着单纯的不解轻轻扬起,李庐阳和赵香弥回眸看去,只见一位气宇不凡的俊俏公子站在自家轿子边,手摇一把花深桥转水潺潺的折扇,腰配一块升龙盘云柱的翠玉,衣衫锦缎,冠嵌明珠,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眸只稍微轻眨一下就像带了春情般撩人,可他身后的十数名护卫齐刷刷地站开,这阵仗可就不像他的眼眸那么撩人,而是渗人了。
陛……陛下?!
月光的照射下,朱八福看清了贵公子的样貌,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眸对上她惊吓不已的视线时轻眨一下,就像带了春情般撩人,可他身后齐刷刷站开的十数名护卫齐刷刷站开,这阵仗可就不像他的眼眸那么撩人,而是渗人了。
这个时辰他不在后宫逗猫抱美人为江山社稷多多造人,跑到这种夜生活丰富的花街柳巷来干什么?作为臣子,她此刻应该立刻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劝导他,这里造出来的孩子可不能继承大统的啊!等等——她忘了她穿的是女装!?
这下要命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躲起来!
她正私下慌乱地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却不像陛下大步径直朝她走来,像往常她穿着男装一般,伸手揽过她的肩头。
“东西是我送给她的。不行吗?”
带着十几个钢板一样不苟言笑的护卫却一派亲和力地问人行不行……誰敢说不行啊?
“这位公子就是包养你的金主?”赵香弥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她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三品官的官家千金,也不是没跟着爹参加过王府宴会,眼前这位公子手里拿的是古物,腰间别的也是价值连城的美玉,笑容看着从容和善却叫人不敢多揣摩他的深意,整个人华贵有余,却一点也不像来自豪富商贾的家境,倒有几分皇家人的气场……
“不,他是……”朱八福抬头想解释,却又怕被陛下看见脸,赶忙垂下脑袋,陛下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地荡起。
“包养?这个词听起来真有趣。”搭在她肩头的手略微紧了紧,将她往自己怀里送了送,“不过,我没想包养她。”
赵香弥闻言松了口气,她就说嘛——
这位公子看起来比李庐阳家还有钱还有气派,就算娶个妾氏也该是千挑万选的,怎会要一个府宅被抄,亲爹被流放,一无权二无势的破落户家出身的小姐。
朱八福也吁了口气,不得不说,她挺怕陛下的,他一向口无遮拦习惯了,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噎得她半晌喘不过气来——
“我没包养她,我想娶她过门。”
噗!!!!咳咳咳——
救救救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要被噎死了!
“嗯?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他无辜地眨眨眼,再看向怀里翻着白眼快要驾鹤西归的朱八福,蹲下身,抬手拨开她的额发,那眼神里的担心看在朱八福眼里心惊胆战,陛下——你倒是发现了没有啊?
“来人,上茶!”
勾勾手指,抬手一唤,一杯热腾腾的香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由钢板护卫交到陛下手里,他揭开盖子,轻吹着茶面,再递到她嘴边,一如两日前安慰她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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