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面磕头道谢的事,李恬隔天听林珂说过一句也就算了,她的心思都盯在府衙里的案子上,这案子简单明白,几个泼皮和藏在林子里的长随一审就招,供出是严承庆买的凶,审案子的郭推官又是亲眼看到过宁远侯府两兄弟那份险恶之心的,哪有半丝怀疑,不过半天,案子就审结了,因为涉及侯爵府第,具文报了大理寺。
大理寺东边一处小院上房,戴管事跷腿坐在打横的头一张扶手椅上,正和卢推丞说着话:“……四爷气的很,说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真叫枉为了人,也是现世现报,偏让他赶在四爷手里,我们老祖宗也气的不行,从前儿到今天,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说要是不严办,她老人家就去寻官家说道说道去,您听听这话!我们侯爷只好打发我过来看看,连这种禽兽不如的事都能做出来,这宁远侯府真不配再在咱们京城树着了!”
“就是就是。”卢推丞听的专注,连声附和道,严承庆买凶杀外甥女这案子今天早上才递到自己手里,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过来说话要求严办的,已经三四拨了,这宁远侯也太不得人心了些!
“还请大长公主和侯爷放心,在下必依律严办,绝不姑息此等狼心狗肺之徒!”这种一边倒说项的案子也没什么好难为犹豫的,卢推丞干脆的满口应承道,戴管事满意的哈哈笑着站起来,从袖筒里顺了张银票子塞到卢推丞手心里笑道:“卢推丞也忙,想请你喝杯水酒,就怕你真没这个空儿,我就不烦扰了,这就算一桌席面,权当我请过卢推丞了。”卢推丞半推半就收了银票子,将戴管事直送到院门口,背着手晃回上房,拿过严承庆买凶的案子,斟酌片刻,提笔下了判词。
案子连判词往刑部等各处顺顺当当走了一圈,就发而布之:严承庆阖家发边五千里,遇赦不赦,宁远侯严承志丧心病狂,夺回封爵,脊杖五十,令回乡闭门读书,着地方官严加看管。
李恬出神的看着抄录的判词,宁远侯府就这么一下子没了,外婆若知道会怎么想?这份判决重的出奇,是谁在中间使了手脚?好狠的手!
“那边哭成一片了,好多人求到熊嬷嬷那里,想过来侍候你,都是这京城土生土长的,说回乡,哪还有乡可回?”悦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李恬身后,突兀的感慨道,李恬慢慢折起判词,掀帘出来站到廊下,璎珞忙取了斗篷给她披上,悦娘跟出来,背着手站在李恬身边。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飘飘洒洒漫天飞舞。
这是今年冬月的头一场雪,京城世宦富贵大家的习惯,这雪得一场不落的赏,除了赏雪,还要赏梅,红梅、绿梅、蜡梅各种梅,赏兰花、赏水仙,赏各家暖房里出来的新奇花儿,一场场赏雪赏花会排的一天不空,这是各家展巧思斗富贵的好时候,冬天这三个月,是大把烧钱的三个月。
这自然也是各家展示姑娘相看媳妇的好时候,自这场雪后,林珂和俞瑶芳就极少有空过来看望李恬了,林珂过了年十四,俞瑶芳过了年就十五了,得赶紧抓紧机会多露面,好早点定下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
落了头一场雪,各家的粥棚也要支起来,开始一天一遍或两遍施粥。林老夫人生前从来不吝于施舍,可今年,那树着宁远侯府巨大牌子的粥棚再无影踪,只有荣安堂还照旧例施医施药。
头一场雪还没化尽,荣安堂就出事了。
来报信的是王掌柜的儿子王大庆和孙二掌柜,王大庆急的红着眼,额头全是汗,孙二掌柜脸色青白,见王大庆急的语无伦次,拉了拉他道:“别急,东家肯定有法子,我来跟东家说。”
王大庆连连点头,孙二掌柜接过青枝递过的甘草汤一口喝了,理了理思绪道:“就是刚刚--巳正左右,铺子里人正多,七八个壮汉用竹床抬了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妇人闯进来,说是咱们给诊的脉,又吃了咱们施的药,本来一点小病,两帖药下去人却死了大半了,说咱们施的卖的都是假药,这样讹诈的事也不算太稀奇,我和王掌柜开始也没当回事,想着至多不过帮她延医送药,把病治好,再送几两银子,谁知道那几个汉子话没说完,就开始砸铺子打人,咱们铺子里也不是没人手,哪能容他这么撒泼浑闹,刚捆了两个,外头府衙就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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