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老卢!你怎么样了?我和金老来看你们了!”季北辰一来到卢忠面前的牢房就急忙说道,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卢忠身上遍体粼粼的伤痕,全都是诏狱这里的“特产”。
卢忠现在也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看他们了,他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地上,只能动一动眼珠子看向门口的季北辰和金濂。
“你……你们来了?让你们……让你们担心了,我还好。”卢忠一句话分成好几句来说,就在昨天下午他也是非常健壮血气方刚的成年人,就是经过了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他就已经不行了。
季北辰哭着隔着木栏杆哭着说道:“老卢!老卢!你不能出事啊!我不能没有你啊!我和你一起在朝廷之内做了十多年的官,我们两个可是朝廷里面最好的搭档,你可不能死啊!”
他们两个的感情非常深。早在刘晟翀被灭门的时候卢忠就已经是锦衣卫南司的镇抚使,季北辰却只是神机营一名小士兵,不过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了,两个人一直交好直到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友情。
“我没事!就是有点疼,你们不用担心。”卢忠依然是非常虚弱,不过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好听一些。
“我们不担心个屁啊!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刚才金老为了你跟皇上吵了一架,现在他老人家还没回复气力。”季北辰解释道,他身边的金濂只是简单的摇了摇手,他似乎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自己还不碍事。
“金老,让……让你这么为我……奔波,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清者自清,皇上一定……一定会会宽恕我的。”卢忠现在已经不是在欺骗自己了,而是在欺骗金濂和季北辰。朱祁钰的意思已经对他们表达的很明显了,卢忠是非死不可。
“你别瞎说了,皇上执意要杀你,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季北辰哭着说道。他一看到卢忠的惨状就抑制不住眼泪,这是他亲如手足的兄弟,现在变成了这样。
卢忠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很平静地说道:“既然知道了就……就赶紧走吧!我是活不了了。北辰,我很荣幸……这一生当中有你这个朋友。你……你虽然经常会惹我生……生气但是和我是完全互补,你让我的生命有了快乐。来世我们在做兄弟吧!”说完就把脑袋别过去,再也不理会季北辰了。
这时候金濂好像已经缓过劲儿来,对着卢忠说道:“卢大人,别放弃希望。在出结果之前我们还会努力的。”说着就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拉着保住木牢门的季北辰往门外走。便拉着还一个劲儿的说道:“快走快走!你在这里留着也没什么作用,赶快出去想想办法!”
一连说了好几次季北辰依然是无动于衷,到最后气的金濂连打带踹打在了季北辰的身上他才闭上双眼从眼睛里面挤出包含的泪水,低着头大喊道:“老卢!我一定会会来救你的。”
两个人这一路上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金濂的家。没想到出门的时候非常精神威武,回来的时候狼狈的就像街边乞讨的乞丐。季北辰依然是走路的主要力量,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金老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沉重,等到回到户部尚书府大院的时候,金濂的身体最后不受控制的直接摔到。
“金老!金老!你怎么了?”季北辰开始大声的呼喊求救,福叔听到声音急忙赶出来。
“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季北辰抱着金濂,只见从他的嘴里面涌出来大量鲜红的血液,他想用手去捂却根本捂不住。
“福叔!快点叫大夫!”其实金濂在诏狱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有些扛不住了,他和朱祁钰的一番争吵让他的身体非常吃不消,产生了内出血,最后在回家的时候这才憋出来。
这天晚上,大夫说金濂现在身体非常虚弱,恐怕时日无多。他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大夫这样的诊断完全在他的意料当中。金濂也劝季北辰赶紧回去想想办法卢忠或许还有救。这几天的时间一定要拼劲全力。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也就是金濂舌战朱祁钰的第二天,京城的每一个大街公告出贴出了公告:阮浪、卢忠试图勾结太上皇朱祁镇复辟,罪无可赦。而阮浪已经死在了诏狱的酷刑之下,将于今天中午午时二刻于午门门口当众处斩卢忠。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金濂从自己的床上翻了下来,他不敢相信朱祁钰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根本不等公众的审问就直接要杀卢忠的人,这分明就是心虚的体现。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卢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为国效力多年,到现在还没娶妻。可是这么一个好官就这么要斩首了?
金濂急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福叔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快要过了巳时(九时到十一时)了,马上就要到午时(十一时到十三时)了。他一听急忙拖着脆弱不堪的身体穿上一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服,对着福叔急忙说道:“快!快!扶我出去!带我去午门!”
现在他们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金濂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前往午门刑场送这位这几年以来一直非常照顾自己的卢大人最后一程。
他出门的时候,京城的大街上比寻常热闹得多,但是这些人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凑热闹的。金濂心里清楚,现在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大多都是去送卢大人最后一程了。越接近午门的大街越拥挤,福叔也是报了金濂的名号才能一路同行的。可同样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金濂跟福叔才挤到最前面的位置,他这才发现在他们不远处李惜儿早就已经敢到站在最前列了。
李惜儿这个女人的命同样也非常苦,这几年以来也多亏了有卢忠在身边照顾她才不至于被其他的女人欺负死,所以一得到卢忠要被斩首的消息就偷摸的跑出宫,想要送最后一程。
“来人!带犯人!”刑场的监斩官喊道。虽然她也非常同情卢忠的遭遇,但是在他的身边皇上亲自来监斩,他也不可能拖延一秒钟。
金濂看到卢忠身穿着白色的囚衣,胸前和后背写着一个“死”字,在脖子后面还插着一块牌子。他被两名士兵带到行刑的位置,并让他跪下。
“逆贼卢忠,勾结党羽阮浪试图谋反。今赐其死罪,午时二刻行刑。”监斩官宣读下令斩首的文书之后,朱祁钰就在他的身后小声说道:“时辰到了,行刑吧!”
监斩官天资有些驽钝,见这时候还没到,便反问朱祁钰:“皇上,您是不是看错了?这时间还没到啊!”
“去你妈的!朕说时间到了就是到了,哪容得到你质疑?”朱祁钰一脚就揣在监斩官的身上,让对方来了一个狗吃屎。
为了防止发生特殊意外,为了防止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也为了让所有对卢忠还有可能活下来的人打消这个念头,朱祁钰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监斩台上面,对着所有官员还有来观看的人大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金濂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亲眼看着远处的强壮的刽子手一把扔掉卢忠脖子后面的那块写着他姓名和罪名的牌子,然后对着他手中的大刀吐了一满口的烈酒。
他看着卢忠最后的脸,心头仿佛在滴血。他能看到卢忠最后留给他的表情是那种释然的笑容,然后对着自己轻微的摇头,可能卢忠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在为他的事情把自己牵连进去,恐怕在场的人就只有他才能看懂。
金濂的眼中包含着痛苦和绝望的泪水,他强忍住低下头,因为他不忍心看卢忠死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副悲惨的画面,可是他还想知道卢忠最后还想告诉自己什么,便又非常痛苦的抬起了头。而这一次他再也见不到一个活着的完完整整的卢忠了。
刽子手用左手把卢忠的人头按在木桩上面,然后两只手一起握住了杀过千百人的大刀刀柄。
“啊!”的一声,刽子手借着这嗓子的劲儿,把大刀对准了卢忠白白净净的脖子。
与此同时,京城最小的一处宅院之内只有两件非常朴素的民房,这里曾经也居住着整个京城最朴素的一位大官之一的锦衣卫南司镇抚使季北辰。
虽然说他曾经在神机营的时候做过营首,现在也是锦衣卫的一位镇抚使,但是他很多的俸禄全都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乞丐穷人或者大官遗孀的身上了,所以他身上并没有多少积蓄。
家里请不起一个下人,做饭要靠自己。打扫要靠自己,总之什么都要靠自己。
在季北辰的房间之内,他站在椅子上,用家里最后的一点积蓄买了一条质地非常好的白绫,他希望这个东西用起来的时候能够结实一些。
就在卢忠斩首的这个日子,斩首的这个时辰,季北辰作为最好的朋友并没有赶往刑场送自己的朋友最后一程个,以为他觉得这是最虚假的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季北辰一向生活的我行我素,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卢忠的管教他才能一起进步。如今自己的好朋友已经快要没了,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早上刚买好的白绫绕过房梁一周,在自己能够得到的位置打一个死结,然后自己的脑袋也慢慢地靠了上去,下把正好打在死扣上面。
卢忠今天是死定了的,那么季北辰又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季北辰的眼角早就已经流干了泪水,此时终于又强忍着挤出来一颗,现在的他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神情有些恍惚的自言自语似得说道:“你午时二刻斩首,我午时二刻自缢。这世间若是没有卢忠,也断然不会有季北辰。记住你所说的话,来世让我们继续做兄弟!你先走一步,来世我还要管你叫哥哥!”说完就踹开了脚下的椅子。
季北辰最终还是想不开悬梁自尽了,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会,然后就一点动作都没有了。
“咣当!”一声,卢忠的人头从他的身体上直接飞出来落到地上,碗大的伤口瞬间盘涌出满腔的热血。
金濂看完这一幕,明显感觉得到心头一股劲儿在往外涌,知道他控制不住的时候。
“噗!”从他嘴里面喷出来的血雾在空中划过老远的距离,直接喷洒在卢忠洁白的囚衣上。他眼前一黑,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从此不省人事。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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