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人家阮志刚一毕业就到了文工团,一个月挣三十几块钱,搞对象的资格满满的,就是心太坏了,转正了,成了国家正式工,就把农村的对象给甩了,把常青害成那样,连学都上不成了,早早的嫁人生孩子了,当了娘就不像在学校时那样活泼开朗了,连说话都变了,以前那叽叽喳喳,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没了,“牛儿还在山坡吃草”“你若是我那哥哥吆,你就招一招那手,诶呀,”“插翅膀,持猎枪,飞上那山岗,杀尽豺狼!”再也听不到了。
前几天,我从二毛家出来,老远见她抱着孩子迎面走来,没有了以前那种欢蹦乱跳的精神,变成了一个萎靡不振的妇女,原来还算直流的两条腿,现在变得叭哩八叉,是怀里抱着的孩子太重了?还是自己的两条腿太沉了,低着头弯着腰过来了。
我站住了,问她:“回家呀?”
“啊,又开学了啊。”她头没抬,脚也没停的哼哈的答应了一声,就过去了。一切显得都是那么的不自然,我也觉得有点儿尴尬,自嘲的摇摇头,叹口气“唉!这算啥?狭路相逢?看来以后还是少到这个地方来。”
如果阮志刚不进文工团,常青现在应该在阮志刚家里生活,就会和阮志刚一起抱着孩子出现在那里,一定会驻足,然后和我聊两句三句。
如果文工团没有看上“打虎上山”的杨子荣,阮志刚也不会顶了我进了文工团。
就算是进了文工团,如果不是常青让我帮她,替阮志刚演了关键的一场,阮志刚也不会那么快转正,往后推半年或三四个月,常青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如果当初,我只是唱几句桂枝姐姐教的,有资产阶级情调的靡靡之音,“我呀等我那五呀那个五呀哥哥哥哥上工来”,不要唱什么“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常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过在这样一个火红的年代,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运动中,我作为一个八点或九点钟的太阳,能像傻子一样无动于衷吗?我怎么可以不进步,我怎么可以不去学英雄见行动!
看来在学校玩儿啥都行,千万别玩搞对象,像资产阶级那样,整天介男朋友女朋友的,就是容易出事。
不想了,跟我有啥关系。
“月照征途,风送爽”
太阳下山了,小巷子里暗了下来,虽然我没有看见月亮此时在哪里,但我坚信或大或小,或迟或早它总会在天上走一圈,我便把这高亢激昂的声音,留在了身后这小巷里。
“学习大寨呀赶大寨,大寨的红旗迎风摆,她是咱公社的好榜样啊,自力更生改变着穷和白”
我那高亢激昂的声音,还没有冲出小巷子散到空中去,就被房梁圪垯上,大喇叭的歌声给盖住了。
房梁圪垯,一座古时候的烽火台,虽然已经被人们挖的看不出是圆的还是方的了,但凭着它是村里最高的建筑,在上面立了个三角架子,吊着一小截铁轨,人们称为“单单”,顺着斜坡上去,拿个锤子或捡起下面的石头敲响了,人们就说是“打单单”。
“打了单单了,走吧,出工吧。”
“打了单单了,起晌啦,喝口水走吧。”
如今有了电了,便在上面绑了两个大喇叭,从此也不必有人再上去“打单单”了。大队或村里人有个什么大事小情,从大队办公室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轻轻一说就行了。
“干起来!干起来!大寨的红花遍地开,干起来!干起来大寨的红花遍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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