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王莺莺,瞧把你激动的,我还当是你走之后她搬来的,原来你见过,好像映像很深吧。记忆犹新?”萍萍改不了了,还是原来那样,心不藏事,嘴不让人。
“没有,我没搭理过她。”
第一次见到莺莺的时候,是刚升三年级不久,秋天快过完了,已经有点冷了,正是爷爷病重的那几天。
她穿着一件高级的,那种带里子的,浅绿色灯芯绒翻领短大衣,从翻领处可看到,里面是一件红色毛线衣,一条劳动布的裤子,看起来像是用大人的旧工作裤改的,穿着是那样的得体。
一双白袜子,一双黑色灯芯绒面,系鞋带的四眼鞋。
头顶上,一左一右两个粉丝带扎的蝴蝶结,耳朵后面提溜着两个不是很黑的小刷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纱巾,把脸映得白里透红,粉粉的,那么的好看,还总是带着甜甜的微笑。比我们班长王雪梅可好看多了,不像她那么凶狠。
可那个时候,我已经破落的就像是一个乞丐,蓬头垢面,睡觉不脱衣服,身上的虱子不知有多少万,时不时的抓住衣服狠狠的蹭几下,或伸进手去挠一挠、扣一扣。
每天跟着那颗破垒球上学放学。
所以没有胆量和勇气上前打招呼,其实更主要的是没有精力、时间和心情。
“王莺莺跟小丽也不是一个班吧?”我又把话递给萍萍。
“她被工宣队的给祸害了。”萍萍很气愤地说道。
原来,她爸爸是个摄影爱好者,有时间就拿个照相机到处拍照,自己在家里冲洗照片,洗好了就寄走了,好多报刊杂志发表过他的照片,外国画报上还发过他拍的风光片呢,外国还给他寄过稿费。
后来被当做特务给揪出来了。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拿着照相机到处拍照,拍高耸入云的山峰,拍银光闪烁的河流,拍平坦笔直的大道,拍弯弯曲曲的小路,拍来拍去拍的都是情报。
他说拍的都是风光片,也可以说是风景。
但人们很清楚,公园里,那才叫风景,外边的那就叫地形。
在黑屋子里洗照片,那都是特务们干的。人们一定不会知道,照相馆的相片是怎么出来的,但一定认为照相机和胶卷,是和特务有联系的。
从他家里搜出了放大机,定时器。还说他家的收音机是发报机,那个洗照片的放大机也是什么什么的仪器。
定时器人人都明白,定时嘛,就是和定时炸弹有关系。
外国人收了他的照片,给他寄来钱,那不是特务经费,还能是啥。
工宣队长让莺莺监视她爸爸的一举一动,定期向他汇报。
其实莺莺她爸爸有单位管着,也没把他怎么样,批斗一下,也是群众运动,谁也不敢反对。单位也没当回事,照常上班,照常工作,照常领工资,单位要生产,就要用他。
这跟你学校工宣队有啥关系,纯属那个工宣队员他不怀好意。
那天也是该她倒霉,很晚了,学校都没人了,小丽劝她说:“走吧,明天再说吧。”
“不行,订好了的,他回来发现我没等,会不高兴的,这不要毕业了嘛,还得他给写鉴定。”
“什么他娘的鉴定不鉴定,不都是上山下乡嘛!我走啦!”小丽说完走了。
执勤的民兵(同学)巡逻时,路过工宣队长的办公室,听到里面有响动,怕有阶级敌人搞破坏,便踹开门冲进去,发现那个工宣队长压在莺莺身上,干着无耻的勾当。
“快,快快把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给我抓起来,她拉拢腐蚀工宣队,我没有让她的阴谋得逞。”那个工宣队长涨红着脸,一边提裤子一边气急败坏的喊道。
执勤的民兵当然要听工宣队长的啦,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嘛,工人阶级管理学校嘛。
执勤的民兵一把从铺上抓起莺莺的花裤衩,将穿着连衣裙的莺莺一起带走了。
后来莺莺经过了一阵的“坦白交代”,被定为认罪态度较好,按照“坦白从宽”的原则,划为“可以改造好的”子女,和小丽她们那些“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一起“上山”去了最艰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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