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清尹宿阳才轻轻放开了手,与我一起默默地帮着苌菁仙君和云螭,四个人合在于莲池边又远离湿地的地方,挖好了一个大大深坑,期间彼此谁也没说一句话。
将二位长老合葬入穴,一个时辰左右,一座新墓便立在了荷淀。
清尹宿阳伫立在二位长老的墓碑前,眉宇间似是刻下了一道道无法抚去的伤痕。
走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心疼又难过地说道:“二位长老亦是可怜之人,三百年了,没有一时一刻曾心安理得过,如今却”
话说不下去了,我亦望着墓碑,心中早已不知何时便原谅了他们对苌菁仙君所做的错事,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恸,那种原本就有的悲伤感,似是又平添了一重。
云螭悲伤地说道:“若一定要说,三百年前,若是他们不能明智,只怕我龙族伤得更重,其实,我从未恨过他们两个!”
苌菁仙君亦点了点头,将一捧自茅屋中寻到的花籽儿轻轻洒在了坟包上,悲声道:“我不曾怪过他们任何一人,历劫是我自己选择的,历甚么劫我却选择不了,一切皆是命数,又岂是他们一介凡人管得了的,哎!”
清尹宿阳继续凝视着二位长老的墓碑,似是在默祷着甚么,良久才转过脸来,温柔地望着我,沉声道:“惟儿,咱们走罢,离开这里,去你家,回去潜龙峰,发生的事儿无法改变,若是能寻到阻止玄天师叔的方法,于二位长老,于师父,便是莫大的安慰,我,我希望他们能九泉下能得到安生!”
抱了抱他,我点了点头,语带伤感道:“宿阳,我都听你的!”说罢,我又走到了苌菁仙君面前,对他说道,“苌菁兄,咱们即刻回去山中,去落雪洞那里寻玄炼师公的手札,我一定要救你,还要让玄天变回从前的样子,纵是只有一丝希望,我亦要去做!”
定定地望着我的脸,苌菁仙君无奈地低下头微微摇了摇,摆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们四个人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最后望了一眼二位长老的墓碑,转身行云而起,但听耳畔轰鸣着水帘坠落在池中,一声高过一声,好似一曲悲歌,遥送我们远远离去
一刻都不停飞着,眼见着夕阳西斜,云海尽头微微露出了桔色的晚霞,起初是一根根细如丝缕,微微一根遥遥挂着,过不多久,才渐渐变得厚重起来,体积越发庞大了起来,顷刻已汇成一片绚烂霞帐,华丽地往下披覆下来,将那一片层峦迭起的山峦合个包裹起来,又似一片横空巨帛,将整个天际尽数遮蔽。
夕阳的光芒渐渐艳如惨血,透过这层层晚霞,竟亦变得柔美瑰魅,打两块山间巨顶翩然而过,于这瑰丽的山谷皆勾勒起一层神秘华丽的光衣。
低头往脚下瞰去,只见山峰之顶草木已枯,气象复杂。空气中满满泛着刺骨寒意,峰上景致较之我离开前,除却大片大片的白雪铠铠,竟毫无变化。林间仍松香余味缭绕,仍有鸟语虫鸣,那份静谧中满带生气的样子,亦不会因这严冬清减分毫。
我故屋前的那几棵苍松翠柏仍肃然静候在那里,面对着这萧瑟条条的寒风凛凛傲然挺立,枝丫随着猎猎山风微微抖动着,发着籁籁响声与落雪的沙沙声,好似在欢迎着我这位离家已久的小主人。
潜龙峰,我回来了!
我们四个缓缓落下云头,踏在了潜龙峰的山石上。
“当真是人间绝景啊!”清尹宿阳四顾环视,仿佛要将那一众美景尽收眼底,突然,他将目光转向了我,笑道,“难怪你生得如此漂亮,这般美好的山水,定是养人的!”
被他这般一夸,我脸上一红,亦将目光假似漫不经心地往四下扫视着。
确如他所说那般,放眼望去这潜龙峰四面围绕着诸多山峰,往下俯瞰远望过去,亦见幽幽秀谷,只觉处处雪山,如银蛇恣肆一般气势雄浑之中,又不失细腻清新。
苍劲之松,玲珑之石,放眼望去四处皆是,逐一看去,直夺人心目,教人眼花缭乱。
却感诸多美景,或繁或简,或大或小,无一不是精美绝巧,委实不似凡间俗景,望着这以前从未如此安静观看的美景,我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之前从书本中素晓黄山美景,世间群山皆不得与之相横,虽说盛叹却又颇不相信,况且我从未踏足那处,始终不得一观,求真变好了,饱览亦罢,皆不得!
如今身处潜龙峰,倒有股身临其境的感觉,揣测书中所记亦不虚。
我倒觉得此处莫说同那天下名山相较,便是与梵阳门所处之梵阳仙山那种仙境般的美景相较,亦是不遑多让。
实乃“黄山归来不看岳”,信不诬也。
然,我才装着文酸一般心中暗叹,却听到身后草丛一阵沙沙之响,回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只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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