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凝抿嘴偷笑,一壁给子期捧上盏牛乳来,一壁打趣道:“夫人不让你来,我看你是怕夫人知道了挨训。”
子期方才在园里磨蹭了许久,早就喉涩口干,忙接过盏子,满饮了一口。舒然道:“若是放在井里湃湃,就更得赞了。”
“我可是不敢给你食凉物,想那日,不过吃了块冰镇西瓜,便闹了肚子。延医熬药地足折腾了三日才得安稳。”红凝取了帕子与她抿汗,又笑道:“打那日起,夫人便下了死令。说你年岁小,肠胃脆柔,连茶也不许我们给你吃呢。”
邵子期拽了帕子,噘嘴撒嗔道:“好姐姐,这里就咱们两人,你赏我一口吃,她们又怎会知道呢。”
“当着夫人的面,哪怕你吞了一座冰山呢。我现在图你的好,万一闹了肚子,吃罪的还是你自己。”红凝见子期耍赖,索性松了帕子,自去书案前打理,也不睬她。
“外面天儿这般热,吃盏凉的才舒泰。”邵子期饮尽盏中牛乳,叹声道。
两人正说笑间,便听西次间里一阵轻响,邵子姜柔声唤道:“外间说话的是谁?”
“是二姑娘来了,姑娘可是要起身。”红凝提了声调,恭顺回说。
待听得里间应了话,红凝便俯身告罪道:“二姑娘先在榻上坐坐,我过会再来相陪。”
“姐姐先去忙吧,不必顾及我的。”邵子期乖巧道。
“多谢姑娘体恤。”红凝挑帘唤了小丫头取水进来,预备着伺候邵子期起身盥洗。
邵子期独立屋中,哪里耐的住。双目环顾,见书案上放着一沓素笺,取下来一瞧,不过是邵子姜旧日的随笔。随意翻了两下,忽有一张引了子期侧目,只见那素笺上恭楷写道: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瑜。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骝是中,騧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
俴驷孔群,厹矛鋈錞。蒙伐有苑,虎韔镂膺。交韔二弓,竹闭绲縢。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邵子期正看得得兴,忽一阵香风扫过,手内素笺已让来人收了去。子期扑身刚要夺去,谁知那素笺业已被邵子姜收到怀里去了。
邵子期嗔怒道:“姐姐好生小气,一张素笺而已,也不让我瞧瞧。”
“不过闲时练得字儿,春蚓秋蛇一流,可不敢拐带了你。”邵子姜扶了鬓角,神色有些不自然。
“姐姐丹青妙笔,尽得爹爹真传,今儿怎这般谦虚。”邵子期拉长了音调,徐徐说道。
“我的字儿不过尔尔,倒是妹妹你,合该练练字儿。张牙舞爪的,哪里像咱们女儿家的笔迹。”邵子姜如是说道。
子期早已将那素笺上的诗词尽数阅完,哪里不知是子姜有意扯远话题。眼珠子一滚,便状似懵懂道:“若是我未曾记错,那笺上诗词应是出自《诗经》当中的《国风·秦风·小戎》。只不过,这当中有一句不甚明了,还要劳烦姐姐细细讲解一番才是。”
外头日头尚有些毒辣,热风许许自院中吹来。子姜见子期身上薄汗微微,遂细心闭了窗扇,才端坐于窗下绣架前,捻针打趣道:“妹妹小小年纪,便有高才,且素来聪慧,哪里需要我这愚人多舌多嘴。”
邵子期见子姜言辞微顿,哪里肯依,言语试探道:“姐姐当真不知吾意?”
邵子姜闻言。面上略过一丝羞意,两腮飞霞,抬眼嗔怪地瞪了子期一眼。
要知邵子姜所羞何事,且听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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