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瞧见姐姐誊写的《国风·秦风·小戎》的素笺,便察觉了异样。姐姐素来审慎,又怎会有鲁鱼亥豕这种细误,将‘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一句中的‘玉’字错写成‘瑜’字。且方才听姐姐与你所争之言,必是这‘玉’字犯了某人名讳。”
“很是。”红凝点首赞同道。
邵子期得了意,唇角笑意几乎飞驰起来,又朗声说道:“且这《小戎》是一首描叙妻子怀念出征丈夫的诗歌,正好暗合了谢家二爷远行剿匪之事。如此看来,只怕这‘玉’字是犯了我未来姐夫的名讳。姐姐又素来贤淑,自是不肯直言其名,才着意用别字替代吧。”
“二姑娘好细的心思。”红凝眉间微动,面露诧异,惊奇道。“谢家二爷名唤谢庭玉,可不是冲撞了那玉字。姑娘平日里闲读,凡书中有个‘玉’字,皆念作‘瑜’字。写字时,若遇着这‘玉’字,也书作那‘瑜’字。每每如是,只我就瞧见了不止一次。”
邵子期捂嘴偷笑,倏然提了声言,促狭道:“及过些日子,姐姐也不必借诗抒怀了,我这个姐夫……如今想是正在快马归京的路上了吧。”
话尤未了,便听得里间一声闷响,似是有人急然起身,不着意间挂带了什么物件。
红凝自小服侍邵子姜,哪里不知她何种性儿,且顾念着子姜面皮薄,必是羞然难言。遂开口问道:“二姑娘哪里来的消息,可别是不知哪里听来的荒信儿,叫咱们白高兴一场。”
邵子期见红凝疑心,登时说道:“我才得了信,便来同姐姐说,红凝姐姐怎的这般疑我。”
“这信儿总得有个出处才是。”红凝道。
“若不是准信儿,我能巴巴的来?是方才爹爹说的,我不过照样传话儿。”邵子期瘪了嘴角,瓮声说道。“金陵一带山匪流寇征剿殆尽,圣上着平叛大军即日班师回朝。那谢家二爷既是军中将领,可不是要随军而归。”
红凝面露喜色,笑意晏晏,叫道:“可是要回来了,我且告诉姑娘去,让姑娘也高兴高兴。”
邵子期见红凝转身便往里间去,赶忙伸手拦了,指着隐在雕花隔后的衣角,努嘴摇头。
那红凝也是个机灵人儿,哪里不知是自家姑娘。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闷笑不语,只当未曾瞧见,自转了话头。
红凝一壁与子期说话,一壁寻了剪筒出来,收拾那案上的荷花儿。
邵子期眯眼轻笑,自剪筒中取了竹剪,递与红凝,好奇道:“红凝姐姐,你寻这荷花是要做插瓶之用吗?”
红凝点首应道:“天气暑热,姑娘不耐熏那些香料。我看园里荷花开的正好,便采了来,借些香气。要不这屋里,空乏乏的也没趣儿。”
“这荷香倒配得上姐姐。”邵子期朗声赞了一句好,未多时,又面露惋惜之色,叹声道:“可惜只取用这荷花插瓶,少了高低错落之态,未免单调了些。”
“那求姑娘指个法子。”红凝问道。
“不若取些莲蓬或者菖蒲,或高或低的插上几只,还能得点野趣儿。”
“甚好。莲蓬倒还易得,只是这菖蒲,目下哪里寻去。”红凝面露难色道。
邵子期眸色晶亮,笑言说道:“我看园内那白石桥下面,正藏着几丛呢,姐姐这便同我去吧。”
两人得了主意,结伴去了园子,别无他话。
彼时,烈阳微斜送疏风,又添蝉语去寂寥。邵子姜隐于帘后,双眸微饧不得言,转首向院中望去。
只见雕花窗格上才糊的新绿窗纱,将院中诸景皆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翠色。真是枝头绿叶翩然舞,浓荫匝地如墨画,好一派夏日风光。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后文细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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