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沈辛夷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疾行赶回定国公府。邵长韫早已带人迎至街门外,一时将众人安于内宅之后,便嘱咐张靖去外书房议事。
张靖将一应琐事打点妥当,便紧随邵长韫身后进了书房。他探首打量了一遭,反身将屋门掩上,方沉声说道:“爷可是听到上面传出来的信了。”
邵长韫伸手推开了身侧的雕花窗扇,惊得院中鸟雀啼鸣两声,展翅消失于天际。他放目于远处的重檐斗拱之间,默然沉思良久,才慢腾腾地说道:“张叔,于此事之上,您如何看?”
“这个……老奴勘不破,不好说。”张靖捻须沉吟了片刻,迟疑道。
“但说无妨。”
“那老奴便斗胆一说。”张靖不再客套,接言道。“原本这谢邵两家联姻之事不过是萧帝暗谕,并未摆到这明面之上。可据内里传回的消息说,萧帝意欲颁布明诏,将此事晓谕天下。难道萧帝当真要借‘谢邵两家合谋、意欲不轨’这条名头,对咱们两家下手?”
邵长韫微微摇首道:“萧帝必不会如此,若是借了这条名头,谢邵两家必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此罪若定,其涉及人员之广,只怕连萧帝自己都会有所沾带。”
张靖听此一番话,并不赞同道:“萧帝生性多变,老奴愚见,还是防着些好。”
邵长韫唇角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徐徐说道。“张叔可别忘了,谢家可是有张最大的护身符。”
“爷是说三皇子……”
“咱们这位谢国公的续弦,可是堂堂三皇子妃的亲妹妹。”邵长韫眸间掠过一丝不屑,失笑道。“若是萧帝当真按下这个罪名,一路株连下去,那三皇子又怎能置身事外。”
“这三皇子又不是嫡长子,萧帝应不会在意吧。”张靖神色恍惚,愣愣说道。“再者这三皇子上头还有大皇子呢。”
邵长韫阖下双眸,缄默不语。
张靖见邵长韫面色平平,又接言道:“依照萧帝的性子,用一个儿子,来换取社稷江山的太平,也未有不可。”
“张叔……”邵长韫缓缓开口,截断了张靖的话头。“萧帝日渐老迈,大统之承,也不过就是这几年间便会定下。朝中党派之争愈演愈烈,依照萧帝多疑的性子,他怎会于此时镇压三皇子,令其它党派独大呢。”
原来,这萧帝膝下至今共有六子,除二皇子幼时夭折,五皇子与六皇子年纪尚小之外,其余三子皆封王立府,久驻圣京。
大皇子萧勇生于宣文年间,其母方氏亡于起义途中,生平不详,后被萧帝追封为靖平仁孝皇后。这萧勇自小便随父征战各地,立下汗马功劳,萧帝即位后便得封康王。因这萧勇为嫡出长子,追随麾下的多为老臣旧部,皆称为大皇子党。
三皇子萧望,乃当今皇后王氏之独子。当年,萧帝起义反齐得以大胜,王氏之父功不可没,遂萧帝登基后,便册立王氏为当朝皇后,其子萧望则册封为淮王。这萧望的地位,自也随之水涨船高。拥卫其左右的臣下部属,多借姻亲之便得以维持。以襄国公谢永忠、定国公赵昱两大阵营为主,皆称为三皇子党。
四皇子萧辕,因其母为后庭盥洗宫女,身份低贱,自幼便未得萧帝重视。直至及冠之年,才得封廉王。这明面上,萧辕因萧帝的刻意忽视,于朝中几乎无任何势力可言。至于那私下间,这萧辕究竟是何人物,暂且不表,容后再述。
目今,大成朝廷之中,仅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势均力敌,两者彼此制约、相互牵制,维持着朝堂之上的波平风静。亦正是因此,邵长韫方才有此番言论。
接续前言,且说这张靖听得邵长韫如此之言,惭愧道:“老奴惶恐,还是未曾勘破萧帝之意。”
“去岁,因康王代萧帝天坛祭天一事,大皇子一党气焰日盛。萧帝此时赐婚,所行之意,不过是为了抬举淮王,使其势力能与康王相较量,以平衡朝堂势力罢了。”邵长韫闭目长思,将目今形势尽数摊于案上。
张靖听得邵长韫之论,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见他面上一派沉色,遂闷声问道:“萧帝明诏赐婚之举,既然不是对谢邵两家出手,爷又何必忧心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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