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萧帝只随意将那本《兰陵雅集》翻了几页,面上神色便是倏然一变,他猛然站起身来,将手中所持之书狠狠地向邵长韫甩去。
那萧帝年老气衰,哪还有年轻时的那把气力。那书方一脱手,便发出一阵刺啦啦的尖利凄鸣,陡然坠落在地,并未砸到邵长韫身上。可就是这般小小的动作,业已引得萧帝咳喘不止。
此番变故,皆是众人预料不及的,一时间都有些许愣神,不知该作何反应。众人心中皆是暗暗猜测,究竟是何祸事,竟能引得萧帝如此震怒,众人心中皆不明了。
彼时,待邵长韫缓步离席,徐徐跪于大殿之中后,众人方才堪堪回过神来,忙不迭跪于殿中,口中高呼道:“圣上息怒。”
“砰!砰!砰!”
接连三声的震天巨响回环在宽阔的大殿之中,犹如站前擂鼓般叫人胆寒。萧帝以手握拳,将眼前的桌案拍得狂颤不止,席间的碗盏受不得这般重力的摧残,摇晃飘摇若水中浮萍,将萧帝满修云龙纹的明黄衣袖浸染得斑驳陆离。
萧帝只觉一口浓痰堪堪堵于喉间,将他尚未出口的呵斥之言尽数困于胸间,抑郁难鸣。他哆嗦着手指,狠狠指着邵长韫,气喘如牛。
王皇后见势不好,忙不迭趋前一步,紧赶着给萧帝顺气。好不易捋了半晌,萧帝方才顺过气来,喉间的嗦嗦之声也渐次平息下来。
王皇后一边替萧帝顺气,一边暗使眼色递与了淮王。淮王会意,悄无声息的拣了那本《兰陵雅集》,小意翻动起来。
淮王知王皇后忧心何事,锁目于书页的目光也越发仔细起来。谢邵两家联姻在即,万不可出一丝差错。可现如今,萧帝竟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大发雷霆之怒。这其中的缘由,自是要寻个明白。
倏然,淮王的动作猛然一顿,一抹阴云顿时弥漫于眉间。他嘴唇开合了两下,整个人似凝结了一般,却吐不出半句话来。他缓缓抬首望向邵长韫,面上质问之意顿显。
只见那满页的铁竖银钩之间,一首短短的小诗誊于其中。其字迹娟秀雅致,似白莲一朵宛然绽于水中。其墨迹之新,任谁搭眼瞧来,这首小诗也是后来有人另外誊写上去的,并不是出自书圣之手。
诗虽好,可其中却有一句,其意味之深,叫人胆寒。
萧帝眸烧怒火,唇角犹挂着一抹阴森冷寒的血腥之气,他狠狠地盯着跪于阶下的邵长韫,语调沙哑道:“你,你可认罪!”
邵长韫背直如青松,面上如清风般淡然,他反问萧帝道:“微臣不知何罪,又何来认罪一说。”
淮王念及谢邵两家结亲给他带来的巨大好处,此时必是要竭尽全力地替邵长韫开脱。如今一见萧帝不等细审,便将此等重罪给邵长韫兜头扣下,忙不迭从旁打圆场道:“父王息怒,儿臣倒觉得是场误会。这首小诗分明就是女子所书,说不得定国公并不知情。依儿臣愚见,且等细问了再说,免得冤枉了好人。”
“老三,你说他不知情!”萧帝大喝一声,面上怒色仍未褪尽。
“儿臣愚笨,只是私下这般觉得,一切还是要父王明断才是。”淮王一时摸不准萧帝何意,心念一转,出口之言甚是圆滑,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萧帝一掌猛然拍于桌案,忽的忆起当年未曾为邵文叔平反一事,便认为邵长韫是有意讥讽自己,遂冷冷说道:“朕看他分明就是知情,特特拿此事来讥讽朕的。”
邵长韫此时尚跪于阶下,听两人这般说,心下倒是有了一丝眉目。他恭谨地行了一礼,反问萧帝道:“微臣只想知此诗到底写的是什么,引得圣上这般大怒,求圣上恩准。”
“你,你……”萧帝咳喘了两声,一手死力撑着龙椅上的鎏金扶手,一手颤索索地指着淮王道:“念,你给朕念给他听!”
淮王攥紧书册的双手猛然一颤,语调犹疑道:“儿臣,儿臣不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