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萧帝听了淮王这一通说道,只觉心中一阵气血翻涌,险些要呕出血来。
萧帝出自草莽之家,得万民拱卫,方才登临皇位化金龙。可历经数朝的传国玉玺离奇失踪,已然将他置于了万分尴尬之境。他此前的种种谋划,都因此事成了一个晦涩难言的笑柄。虽说此后萧帝凭借一尊假玺登临天阙,可这出瞒人不瞒己的戏码却已然成了萧帝心中最不可触及的逆鳞。
邵长韫临终之言,犹若一把利刃,不着痕迹的在萧帝的心底敲出了一道不可弥合的细缝。现如今,这淮王的无意之言与康王畏手畏脚的心虚之举,已然将这条细缝狠狠地撕裂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黝黑深渊。而康王,业已身临悬崖不自知,生死危悬一瞬间。
思及此处,萧帝敛下心神,负手上殿,可他心底那股渐次燃起的无名之火,却越发炽热起来。若不是因着他位处高位数载所沉淀下的淡然,加之他心底对邵长韫的猜忌之心,康王只怕就要立斩于当地了。
可既是这般,萧帝仍旧双目赤红,再也忍不住他一直苦苦维持的淡然,他猛然抬手将眼前的席案尽数掀翻在地。
碗盏“叮呤当啷”的破碎之声接连响起,暴怒之下的萧帝再也掌不住自己的老迈的身躯,脚下虚浮了两下,斜靠在身侧的宝座之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殿内众人被萧帝莫名而来的暴怒所震惊,齐刷刷地离席跪于金阶之下,口中齐声高呼道:“微臣惶恐,圣上息怒。”
萧帝粗声咳喘了两下,失力倒坐在身后的龙椅之上,他颤微微的抬高手指,遥遥指着康王,厉声呵斥道:“好个狠毒之人,你句句之言,皆是要将那邵家斩草除尘。说到底,是不是为了遮掩你那不可告人的狼子野心!”
萧帝此番无头无尾的质问,直将康王问了个满头雾水。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晌,却不知萧帝此言究竟从何而来,只得连连叩首道:“父皇明察,儿臣当真是冤枉。儿臣一片赤诚之心,处处皆是为了父皇着想,又那里来的什么狼子野心。父王万不可因为一些小人的诛心之言,而怀疑儿臣的赤诚之心。”
“赤诚之心?朕可当不得。”萧帝冷哼一声,唇角勾起如霜寒意道。
康王被萧帝冷言所震,却不知如何搭言,只得以头抢地,连声高呼道:“儿臣愚笨,望父王明示。”
萧帝冷眼瞧着康王蜷缩跪于阶下的瑟缩身影,缄默不语,心底却已早已盘算起暗查康王之事。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默雀静,一丝声响皆无。殿内众人更是犹若凝结一般,遍寻不到一丝生气。
康王许久得不到萧帝回音,悄悄抬首觑了眼萧帝的面色。浑身又是一阵颤缩,垂首将自己埋于袖间,再不敢多言一句。
两人此番景况,落于淮王眼中却另有一番隐意。虽说淮王尚不知萧帝这番无名之火出自何处,但此刻局势之下的利弊得失,已然大明。淮王通了此中关窍,遂膝行两步,恭声说道:“父皇息怒,众人皆知皇兄生性粗豪率直,且素来直言。儿臣认为皇兄方才不过是一时顺心而言,虽说立意不甚贤明,但也算有一番警示之意。”
淮王面露恭谨,出口之言明面上是为康王辩解,但语锋中的暗藏之意却处处直指康王的粗莽之性。
康王见有人肯为他开口辩解,慌乱之下倒也未及细品淮王的话中之意,忙不迭连声附和道:“人都说知子莫若父,儿臣的性子便是这般,还望父皇勿怪。”
萧帝冷眉一挑,他微微抬手,便有内监上前递了软帕过来。萧帝随手扯过,慢慢地擦拭着指尖污痕,却不接康王的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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