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花之前,白雨馨想先将礼品盒用彩带修饰一下。
将礼品盒打开,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的贵重物品,以便选择软的还是硬的包装彩带。
里面是一条极其璀璨的红宝石心型钻石项链。
那亮闪闪的耀眼光芒几乎晃得她睁不开眼。
很漂亮。但是白雨馨并不羡慕,她并不是拜金与崇尚物质享受的女子。她的手腕上有一对翠绿色的玉镯子,是穆亦城在古董专卖市场买回来送给她的。
他说,清澈透亮的绿,像极了她的干净。
那么,干净的第一步就要学会相信他,不要轻易就去置疑他。
此刻,她宁愿相信是为了公司的洽谈合同,合作对方刚好是女子,所以才要送点见面礼过去。
对,就是这样,外面的世界她看不到,那么就努力说服自己所想的。
盖上礼品盒,她深呼吸,平复纷乱的思绪,将包装纸折出层层波浪,做成雕花的复杂形状,再在花的两边安插两只展翅欲飞的纸蝴蝶。
包好礼盒,左看右看,轻轻晃动两下,蝴蝶的翅膀就会跟着上下舞动,白雨馨在内心里给这份礼物取了个名字,叫作──心随你动。
放下礼品盒,她又挑出金黄色的太阳花,一朵一朵,她扎出一团金色花球,亮丽的黄,耀眼的黄。
她用紫色的皱纱纸将它们围绕在正中央,她用金色、粉红色相间的缎带扎出华丽的法国结,这是学礼仪课程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是非常适合送给年轻女孩子的珍贵花束。
珍贵花束?年轻女孩子?忍不住,白雨馨望了一眼礼品盒与鲜花之间安静摆放着的卡片。
这些全都是要送给年轻女孩的吗?洽谈合约的女子会不会很年轻貌美?那个女孩之于穆亦城,会有什么样的意义?
所有的疑问只要轻轻抽出卡片,便能知道真相。
心跳突然变得好快,白雨馨的手鬼使神差般的向那张贺卡靠近。
仅存的理智还在挣扎,不、不能看,那是穆亦城的隐私,她答应过不探究他任何事情的。
闭眼,用力吸气,白雨馨纠结的放下了卡片,她从抽屉里寻来蜡烛和之前制作好的干燥花,挑挑捡捡,她挑出一朵雏菊,打造出与花束、礼盒相仿的金黄色系。
回到书桌前,几次想要点燃蜡烛,却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总没点成功。
下唇咬了又咬,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她颤着手,忐忑的将卡片重新拿起来。
打开,卡片里面是精致的双层,第一层是一张双人合照,照片里穆亦城拥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女生,很率真的长卷发女孩子,那女子笑得人满脸甜蜜幸福。
白雨馨感觉自己的眼睛在那一瞬间有点暂时失明,努力睁大,却还是看不清照片上两人的模样。原来是哭了,流泪了,眼睛模糊了。
艰难的翻开卡片的第二层,里面用刚毅有力的字迹写了几句简短的字:
英英,生日快乐。
永远幸福快乐。
你的穆亦哥。
白雨馨迅速抬头。她仰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努力眨了好久的眼睛,却不能将眼泪就此逼回去。她很快的合上卡片,将之重新放回花束与礼品盒之间,双手抖得厉害,眼睑又是一眨,
眨出一长串的伤心泪水。
好一句你的穆亦哥。
原来,他属于一个叫英英的长相甜美的女孩子。
英英,很好听的名字,很漂亮的人,依偎在那么英俊优秀的他身边,是那么的相配合适啊。
白雨馨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娇艳的花瓣上,像极了清晨的露珠。
她终于明白了,她白雨馨之所以被称之为“情妇”而非女朋友,是因为她见不得光。因为她只是这栋别墅里供他偶尔光顾的玩偶。而他的正常生活全围绕在那位叫英英的女子身边。
她,从来都不在他未来人生的规划里吧?自始至终,她都只是他缓解各种压力时的调剂品。
在残忍的真相面前,白雨馨用力拭去泪水,用力的握紧拳头。
她的“用力”和唇角刻意装出来的笑容是如此的不和谐,却是现在的她唯一能做出来的脆弱掩饰。
握拳,用力,再用力,指甲深深的陷进雪白的皮肤里,她不痛也不疼!她告诉自己,她是不怕苦难的白雨馨啊。死咬牙关,连当初的枪伤和死亡都不怕,她,还惧怕什么?
怕被抛弃吗?没事的没事的,可能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再一下,再一下她便能将刚知道的残忍真相挺过去。
深吸气,再吐气,把所有的酸楚都锁在心底,她一刻也不敢将笑容卸下,生怕一旦稍有松懈,便再也伪装不回去。
松开拳头,不去管手里指甲所留下的伤口,她落寞地走到梳妆台前,开始认真的审视自己。
幸好,笑容还在。呵呵,吐气,别哭,别伤心,自己说服自己,只要他一日不开口,她便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留在他身边。她和他签了终身契约的啊不是吗,那就是保障和承诺,对吗……
再回到桌前,这回,她轻易就将蜡烛点燃。
泪烛在燃烧,炙烤着她的心,把她的心融化成一点一点的鲜红蜡油,缓缓的滴入那些需要凝固的彩带结上。红蜡在逐渐扩大,指间的疼痛没有传入感官意识上,反倒是滴落在手臂上,混合着苦涩笑容的泪水在烫着心。
当白雨馨的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进来的不是女管家,而是穆亦城。
白雨馨重新洗过了脸,从不化妆的她在哭肿的眼帘下打了一层淡淡的粉底。
她清雅淡然,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彷佛之前那番沉痛的心理挣扎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的心在痛,但是她双手交握,以最优雅的姿势对他点头微笑。
“管家让你帮忙包扎的礼物,准备好了吗?”穆亦城先开口问道。
隐隐觉得面前的她和平时不大一样,但又一下子看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都已经弄好了。”
收到他探询的目光,白雨馨低下头,随声附和。
“嗯,那好,给我吧。”
其实,他大可直接将东西送到专门的精品店找专业人士打理,但是当时脑海里全是她的身影,所以当助理问他要送到哪里时,就自然而然的报出了别墅和她的名字。
而且,他完全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但是内心里想要见白雨馨的念头太过强烈,所以他赶了回来。
白雨馨顺从的将花束、礼物和卡片交到他手中。她的手不小心轻触到他的手。
心一颤,她赶紧退后一步。
似乎不太满意白雨馨本能的小动作,自她来到别墅,早已从刚开始的排斥他再到完全适应他的存在,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躲过他了。
于是,他又怎能允许美好的进步着的事情退回原点呢。
一手揽着花束,一手拉过她,因为怕将花束弄乱,怕将她精美的劳动成果损坏,所以,他的动作很轻柔,也很有限,只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情的吻。
穆亦城的吻,令白雨馨长长如羽扇的睫毛轻轻颤抖。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在他心里也有了一席之地?哪怕是最卑微的位置。
似乎很满意白雨馨帮忙包扎的花束,就连礼品的盒子也打理得很漂亮,穆亦城想南宫英收到一定会很开心。这会是一份很好的生日礼物。
“那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其实心里真的很不想走,还想多留一会儿。
在这人人欢庆的情人节夜里,留她独自品尝孤寂,他有些不舍和亏欠。
再多看她两眼吧,可是越看她,穆亦城感觉自己就挪不开眼。
该死!从什么时候起,他中了她的毒?
克制!他一向很能克服自己的欲念。
转身,穆亦城逼自己走出了有白雨馨的空间。
白雨馨目送着他的背影。突然,她唤住他:“等一下!可不可以……”
在她才开口说第一个挽留的字时,他便停住。
又迅速转身,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涌现出愉悦的笑意:“还有什么事情吗?小雨。”
他又唤她小雨,那感觉好亲昵。
“可不可以让大家都放假,情人节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重要的节日。”
穆亦城看她一眼,再次确定她的要求,这一眼,很复杂。
可是她仿佛真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已变得非常了解他,洞悉了他所有的想法。她赶紧保证道:“你放所有佣人一天假,我保证不会自己离开,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也、也签过契约,我不会擅自走出这里。”
“你真能做到?”他总觉得今天的她略有不同。
“请相信,我会做到的。”白雨馨更加低下头,温温软软的甜美语气里再也藏不住少许委屈失落。她觉得自己很贱,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却还是不想离开。现在心里很痛,伪装得好辛苦,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的呆着,安静的舔噬伤口,不想看到任何人。
“如果我放所有人的假,那么你能照顾好自己吗?还有晚上,你要做什么呢?”他在想,今天是情人节,她还小,会不会有少女情节,会不会觉得孤寂。
可是,今天是英英的生日,南宫影和冷少帮忙准备了好久,他不能缺席。
白雨馨指了指桌上:“还有很多花等着我处理干净,而且我还要背书。”
她随便扯着理由,只希望现在所有人都在眼前消失。
悲伤。情人节夜里相伴的是不解情的鲜花,但不能埋怨,这是在当初决定跟着他的同时,她就一并舍弃的权利。
“好,我会交代下去,让所有人,包括保镖都放假。但是,你若擅自离开,我还是能轻易就将你抓回来。”后面两句,他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总之,是想让自己心安吧,原来在习惯她的存在之后,真的会害怕突然消失。
“是,我明白。”
她从来都相信他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也相信除非他愿意,否则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是,现在就算他不用人看住她,不用高高的围墙限制住她,她的身体可以活动,但她的心也离不开了啊。
多么糟糕。她爱上他了,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他不需动用任何力气就轻易留住了她的身和心,她连想逃避的渴望都没有。
然而,没有爱情,没有尊严,没有承诺,这样的白雨馨,还剩下什么呢?
在她独自思考的时候,他走了。
他抱着她包扎好的花束离开,穿着高贵典雅的服装去奔赴另一个女人的约会。
久久地望住那扇门,白雨馨眼神有点空洞,久久不动一下。
终于,不用再继续伪装了,她的笑容崩溃,她纤细的肩膀再也扛不住内心沉重的悲哀,她蜷缩在地上,以一个无比孤单的姿势,自己环抱住自己。
这一天,白雨馨知道了一个叫“英英”的存在;这一天,她彻底明白,除了一味的等待穆亦城的回头,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那卑微而沉重的爱啊。
而同一天,在人声鼎沸的宴会里,有几次,白雨馨孤寂的身影浮上了穆亦城的脑海。整场宴会,他有些心不在焉。
*
自那一日发现某些真相的端倪之后,白雨馨越发沉默。
日子如流水般一淌而过,孤独对于白雨馨来说已是生活常态,她让更多的时间来充沛自己的学习。
而穆亦城仍旧忙着公司和其他的事情,几乎一周回一次别墅。
每次回来,他总如疲倦的旅人寻到栖息的家园,找到解渴的源泉,与她极尽缠绵。
可即便如此,四年来,他总是主动将保护措施做得非常好。每每如此,白雨馨总是极度哀伤地想,他不要她怀上他的孩子。他觉得她不配拥有他的孩子吧。
这样的想法,几乎让白雨馨心痛至死。
她开始试着一点一点收回自己的爱,蜷缩回自己的壳里,或许等再度冲破壳的那一天,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吧。在此之前,她需要时间复原,变回花季那年没遇见穆亦城之前那个不怕死不怕苦亦不怕流浪的勇敢女子。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迈出了这里的第一步,她告诉自己,就算眼泪流尽,也绝对不要回头。
她爱,便深爱。他若执意不爱,她便选择离开。
那场赌局,她知道,其实她已经输了。
白雨馨不知道的却是穆亦城之所以将保护措施做得如此之好,那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听人说,长期服用避孕药会对女子身体非常不好。他,不愿意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此外,刚开始是因为她年龄尚小,遇见与拥有她时,她才刚满花季的稚嫩年纪,可是后来,在与南宫英订婚之后,虽然自私的想要继续将她留下,却更加不想让她怀孕了。只因为那样,他会有很深的罪恶感,仿佛原本纯净如白纸的女子一生就这样毁在他手里了。
穆亦城的心理很奇怪,也很矛盾,既舍不得放手,又不忍心毁灭。这种不知道该拿白雨馨怎么办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深究过到底是不是爱情。
那场契约与真心的赌约,白雨馨认为她输了,可是到底是谁输谁赢?
三年半过去,白雨馨从青涩的少女成长为二十岁的娇柔美艳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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