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荨菱是礼府的千金,是礼秀锋的掌上明珠,不管她要什么,从来都不消多说,礼秀锋便会给她最好的,所以她从来也不曾向礼秀锋提过什么要求,也不需要,这还是礼荨菱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开口,礼秀锋不由得慎重起来,道:“什么事?”
礼荨菱犹豫了一下,才道:“女儿想请爹给女儿准备多一间书房,作为女儿的画室。”
礼秀锋皱起眉来,有些不悦,道:“你与先生共用一间书房,有何不愿吗?”
知道礼秀锋误会了,礼荨菱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荨菱,不可以太任性了。”陈淑瑶这一次并没有站在礼荨菱的一边,略带指责,“能够成为陆先生的学生,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可以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要知道就算是帝王将相之子弟,也没有几个有这样的福气的。”
礼荨菱连忙解释道:“不是啦,爹,娘,你们误会我了,能够成为先生的学生,女儿也十分庆幸,只是先生的大才远不是女儿可以追赶的,而且先生就算是在教着女儿作画,也从来不曾放弃自身的精进,自观音山回来之后,先生作画便越来越投入,所画之物越来越传神,就算是实物也难以与先生的画作相比,但先生依然不曾知足,女儿能够感觉到,先生是在追求着某种境界,或者应该说是某种存在,当先生为此而作画、在他的那条路上锲而不舍之时,在那个世界,根本就不是女儿甚至是任何人可以介入的,所以女儿才想要另外准备一间书房,这也是为了不打扰到先生。”
听完礼荨菱的解释,礼秀锋脸色稍霁,陈淑瑶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他们相视一眼,陈淑瑶轻轻地点头,礼秀锋犹豫了一下,方点头道:“好吧,我会让人给你打理一间,不过你可得记住要跟先生好好学,不可辱了先生的名声,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爹。”
在原本的书房东南面,重新整理出来一间比较小的房子,被布置成了一间小小的书房,也是属于礼荨菱的书房。
有自己的一间书房,非常安静,感觉非常新鲜,可是礼荨菱并不感到高兴,这书房很小,礼秀锋让人布置得很是幽雅,一应书籍文具应有尽有,可是这里并没有陆方青的身影,没有他作过的画,给礼荨菱的感觉空荡荡的,不由得有些失落。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不想跟先生分开,可是到底为什么不可以,礼荨菱也不明白,只是在看到陆方青那样作画之后,她觉得自己无法再留在那间书房里,与陆方青一起共同作画,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只是心里有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细思良久也只能想出是因为不想打扰到先生作画,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礼荨菱拿起画笔,她想不通,便不想再去想,就算不能与先生在同一间书房里,但是两间书房相距不远,陆方青此时尚在作画,礼荨菱认为,只要自己也开始画画,那应该还是与之前一样的,那种与先生亲近的感觉应该也是不会变的。
可是要画什么呢?
礼荨菱想了许久,一时间也不知道现在自己能画的有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凝眉细思,却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梦,梦里先生所画的鲤生动而传神,给自己带来惊奇的体验,而梦里的先生不仅在画鲤,还画了自己,只是梦里的经历却有些可怕。
“不如,我来画先生好了!!”
就算只是一时兴起,可是这个想法却在一瞬间变得强烈起来,礼荨菱轻点画笔,勾勒墨线,陆方青的身形在她的脑海之中变得清晰了起来,那种手执画笔、淡雅如仙的气质,在她那一笔又一笔、一条又一条缓慢而随意勾勒出来的画线中表现了出来。
礼荨菱的大眼睛似会发着光芒,她期待着,当自己画出这幅画后拿给先生看、拿给爹娘看,他们必会惊奇,必会高兴,一想到这里,她血管中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催促着她快点儿将先生画出来。
只是紧接着脑海之中的景象又为之一变,陆方青不再手执画笔静静站立,而是一转之下变成了在作画之中,他目光庄严而神圣,整个人心神沉默在画纸之中,仿佛他本身便是这画纸的一部分。
这番景象与之前在那书房之中,看到的作画着的陆方青几乎是一模一样,在那画与人之间,再也容不得任何一个人的介入,就算是礼荨菱自己。
停下了笔,手不由得垂了下来,礼荨菱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她垂下了目光,沉默了好久,然后轻轻放下笔来,喃喃道:“先生他……好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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