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李建成被软禁在了东宫之中,宫内全是李渊的人,除了太子妃之外,连子女也被移去了他处;由此可见,李渊已经抹除了最后一丝亲情,将李建成当成敌人来对待,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东宫被重兵包围之下,还要让李建成骨血分离。不过李建成显然也看开了,他百事不问、万事不管,处于一种自由自在的放松形状。
没事就看书喝茶、写字弹琴,好不逍遥,忙碌数年,直到被迫放下一切,才发现平淡无争才是自己最向往的生活。
淡然,其实很简单。
就是最在意的人,亲手抹平你的一线希望,让你从希望到失望、绝望。
“吱呀!”
房门洞开,太子妃郑观音端着托盘踱步而入,她的衣着十分朴素,气质却更胜往昔,高贵、典雅,仿佛空谷幽兰俏然绽放。
素手纤纤,沏了一壶香茗,放置于茶桌之上。再取两只茶杯,为两人斟了浅半杯青翠茶汤,热气氤氲,芳香馥郁。
“嘿,竟然还有龙井茶,不可思议。”李建成放下手中笔,笑着说道。
郑观音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柔声道:“毕竟还没正式废储,你还是太子。就算是废了,你们还是父子关系,圣上也不会太过分。”
本来,她一直担心丈夫看不开,如今看他心态都非常好,终是放心了。
“你来看看,我这幅字怎样。”不得不说,李渊真的很会生,每个儿女都相当出色,李建成风度翩翩,不失英武,充满男性魅力。
他写的字也相当漂亮,笔法苍劲有力,气势恢宏,骨力遒劲凛然,竟尔是杨侗“发明”的书法,诗也是杨侗当初在风陵山女娲庙题写的《行路难》。
郑观音忽然掉下泪来,“诗好,字更好!”
西汉文学家扬雄曾写道“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扬雄道认为笔迹完完全全反映出书写者的性格或者此时的状态。
郑观音是荥阳郑氏嫡女,要是皇权平顺交接,她就是大唐的皇后,文学深诣相当高,她鉴赏了一会儿,也能根据笔迹特征推断丈夫此时此刻的情感、情绪。
她说的“字更好”,一是丈夫写的字,二是她从字里行间看到一种旷达的心态,说明丈夫是真的放下了,这让她异常高兴。
李建成叹息一声,觉得欠妻子太多了,他在襄阳的时候就说过要离开,可强烈的使命感,以及不甘,终是让来了成都;如今,总算是彻底死心了。
他又问道:“听说淮安王从东宫搜查出三千套崭新武器铠甲?”
郑观音脸色大变,“夫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闯入东宫以后,就直奔后院而来,然后把花池、假山推平,武器铠甲就在下面,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李建成愣了一下,忽尔朗声大笑:“什么是欲盖弥彰、画蛇添足,这就是。”
“夫君是说?”郑观音喜出望外。
成都城、太极宫都是李元吉让人修的,要放一批武器铠甲到东宫之中,实在太容易了,而他们入住东宫的时间很短,更没有对东宫大兴土木,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李建成笑着点头:“我们入住东宫的时间不到四个月,而我又很少在成都,长期留在东宫的亲兵只有两百人,他们哪有能力获得监管严格的三千套崭新武备?我倒是要看看朝中那些人怎么来评判此事。”
“圣上会改变主意吗?”
“改不改都与我无关了,这太子谁爱当就当好了,反正我是不在乎了。”
这时,一名宦官禀报:“太子殿下,裴相来了。”
“让他来吧!”李建成明白该来的终是来了,对郑观音说道:“贤妻回避一下。”
郑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不久,裴寂到了书房,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子。”
李建成说道,“裴相有何事?”
裴寂忙道:“微臣奉圣上之命,特来训问太子殿下几句。”
“你尽管问,我会如实回答。”
“殿下为何不顾兄弟情分,毒杀亲弟。”
“证据在哪?”
“太子妃对下毒宫女一家有活命之恩,她虽然已经死了,但有这情分在,殿下和太子妃就是最大嫌疑。”
李建成哈哈一笑,“你曾是隋朝官员,当年你把李神符在并州合理的布防统统撤销,夺了他的兵权,结果不但把并州弄丢了,连李神符将军也被你怂恿出城去送死。照你这逻辑来说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顾念旧情,故意把并州送给了隋朝?”
裴寂老脸通红,咳嗽一声:“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李建成美滋滋的喝着茶,鄙夷的看着裴寂,“你在并州的所有布防都对隋军有利;最后也是你安排的人,将易守难攻的雀鼠谷献给了沈光,这分明就是你收了隋朝的好处、念隋朝旧情,将并州送给了隋朝。”
裴寂脸色大变,怒道:“殿下有些无理取闹了。”
“怎么就无理取闹了?你说宫女为了报恩,为我而死;那你为了报隋武帝之恩,将一个并州送给杨侗也很正常,反正并州也不是你的,而且不用你去死。”
“请殿下正视圣上的训问。”裴寂无奈,只好拿李渊来压制李建成。
“我还是那句话,那宫女是否受到太子妃的恩惠,谁也说不清楚。还请你记得,这世上有一种人名叫死士,他可以为主人而死,栽赃嫁祸于人,又算得了什么?”李建成冷哼一声,“还有尔朱焕、桥公山早就被踢出了东宫,关于他二人的卷宗还在,你大可认真观看。”
裴寂说道:“或许殿下是故意罗列罪名,让尔朱焕、桥公山在暗中执行别的任务,他们如今已经被灭了口,这不正是说明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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