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一支数千人组成队伍正在荥阳境内的官道上缓缓而行,杨侗望着两边的麦田和民房,心中颇为感概,当年张须陀身死,自己被架着上阵杀敌之时,这条官道数百里内荒芜人烟,人们藏身在荥阳、荥泽、管城、圃田等几座重要的城池内,一晃过了七八年,官道两旁完成变了样,大片大片稻田一望无际,此时正是稻子开花打苞时节,微风拂过,稻浪起伏。
远处索水河边矗立着一架架巨大筒车,在水力的冲击下,正吱吱呀呀的转动,一个个竹筒正往高处河渠倒水;再远处是一座座错落有致的村庄,房舍大多新建,白房黑瓦映衬远方魏巍青山,如同一幅水墨画。
经过两年多的修养,荥阳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虽未到鼎盛时期,但这里底子厚,又临近京畿,迟早会因为沟通南北、穿境而过的通济渠发展成大隋的经济重心。
“圣上,要不要去农舍喝杯茶?”陪同杨侗出行的是阴明月,他们在东平郡人工湖呆了几天,然后巡视了济阴、梁郡,又从梁郡西进荥阳,如同已是荥阳县地界,用不了多久便到虎牢关,然后抵达河南郡,终回洛阳城。阴明月看出杨侗心有感触,便建议找个地方喝茶歇脚。
杨侗看到前方有座规模颇大的茶庄,便令道:“前面有座茶庄,咱们去那休息片刻。”
立刻有百骑疾奔而去,先一步安置安保措施,不多时,杨侗和随行的阴明月、杨沁芳、罗士信、王雄诞骑马到了茶庄前停下,几名侍卫带着茶庄主人迎了过来。
杨侗的注意力被这几名‘茶庄主人’吸引住了,茶庄主人是五名男子,每个人都身上都带着战争创伤,一人缺了一臂、一人缺了一目、两人各自跛了一足,一人脸上刀疤,从眉梢一直延伸到了嘴角。
他们颇为激动的上前行礼道,“卑职参见圣上。”
“免礼!”杨侗见他们认识自己,连忙甩蹬下马,问道:“你们以前在哪支军队服役?”
“回圣上,我们是第一军士兵,前年随罗将军、辛獠儿将军在弘农作战,在袭击丘行恭的战斗中受伤,伤好之后退役为民。后来被兵部安排到这里谋生。”一人激动的说道。
“你们每个人都是大隋的英雄,是朕的好士兵!”杨侗甚有感慨,大隋这些年南征北战,虽是取得一场场辉煌大胜,可每一场大胜,都是这些士兵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多谢圣上赞誉。”
“你们能自食其力吗?”第一军不仅是杨侗的嫡系,也是大隋主战之军,每场战争下来,都有极大的伤亡,虽然全军始终保持满编状态,但都是从其他军队补充过来的精锐之兵,流动性极大。杨侗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对负伤退役的战士十分关心。
“幸赖圣上恩赐,卑职等人得以安排到荥阳谋生,并在地方官员帮助下,在这开办茶庄,不仅能自食其力,还赚了钱。”一人激动的说道:“由于这里位置好,吃饭投宿的旅客极多,光靠我们几人根本忙不过来,便请十名负伤退役的战友过来帮忙。”
“你们过了好日子却不忘拉一把战友们,朕深感欣慰!”杨侗高兴之极,又问道:“你们还有任务吗?”
脸上有刀疤的士兵说道:“回圣上,卑职还在荥阳县武部担任职务,农闲时期,负责训练地方郡兵、民兵,刚集训回来。”
“继续保持我第一军作风,为我大隋雄师培养出精悍的预役士兵。”
“卑职遵命!”他只认识杨侗和罗士信,肃然行礼道:“请圣上、罗将军入内休息。”
“今天天气这么好,就在外面喝碗茶。”杨侗对随行侍卫道:“去弄几张桌子出来。”
“喏。”
侍卫们很快在树下摆上桌椅,杨侗和罗士信坐了下来,而阴明月、杨沁芳、蓝雪儿、袁紫烟和几名修罗卫女将另坐一桌。
不到片刻,行动便捷的退役士兵端来茶点,杨侗笑道:“这里虽然地势好,可以前是王世充和李密必争之地,几近于荒芜,现在人多吗?”
“回圣上,自我大隋收复中原以后,朝廷陆陆续续将一些退役士兵、流民安置到了荥阳,人数多了不少。我们村现在三多百户人家,离满编的五百户不远了。”断了左臂那人笑着说道:“卑职以前是军务司政务,由于识字,且有一点理政能力,被大家举荐为河西村村长。”
杨侗见他只有三十多岁,便笑道:“早日将吏员当到顶,参与吏部铨选考试。”
“卑职也是这么想的。”这名士兵有点不好意的说道。
杨侗哈哈大笑,“军务司政委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朕相信你可以通过吏部考核。”
“多谢圣上鼓励。”这名士兵陪受鼓舞,将一盘茶点推到杨侗面前,介绍道:“圣上,这是用山货做的糕点,您尝尝。”
杨侗拾起一块雪白糕点吃了一口,赞道:“又细又软,香甜可口,还不粘牙,这是用什么做的?”
“这是我们用山药做糕点,放了些蜂蜜。”
“原来如此!”杨侗又问道:“郡里现有多少民兵?”
荥阳郡与河南郡只隔一个虎牢关,有拱卫京畿的作用,说是京城第一道防御毫不为过,虽不担心中原再起战火,但杨侗也想了解这里的兵源情况。
“回圣上,武部、民部在荥阳安置了两万军户,除了已经不能作战士兵,还有一万余人手脚健全的退役士兵,加上普通百姓,民兵共有一万三千人左右。每年夏收前和秋收前集训十天,冬天则集训一个月,我们荥阳县人数最多,有五千,按照军队编制分为五个卫,卑职负责一卫,民兵都是附近的人”
“除了集训,民兵平时还做什么?”。
“农闲之时,大家集中在本县各乡村兴修水利、修缮道路,这是便利大家的好事,所以除了民兵,几乎所有人都要参加,但民兵仍然是主要劳力;有时候,民兵还要配合郡县武部稽捕盗贼。”
“大家的武器装备怎样?”
“每人都有刀或是宝剑一把、长矛一支、弓箭一套、皮甲两套。这样的武备也是朝廷律法对百姓人家规定的上限,至于弩、铁甲等禁物,郡县武库才有。”
这时,一队骑士远远奔来,一队侍卫上前阻拦,当这队骑士走近,杨侗才发现为首之人竟是工部尚书姜行本。
姜行本现在亲自负责引洛入汴工程,但想要完成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利好大事,却不是一件轻易之事。
汴水段是通济渠的关键核心,南方物资不管北上幽州,还是东进青徐,或是西行河洛、关中,皆绕不开汴水。且因为大隋定都于洛阳之故,哪怕大隋版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也没办法撼动汴水的漕运地位。故而引洛入汴乃是势在必行之势。
唯一担心的就是引洛入汴不好走,大隋王朝虽然担得起修这条河渠的人力财力物力,但杨侗就怕它沦为让人又爱又恨的人工河道。所以动工前,必须勘探好地形地貌,免得像自己画出的那条违背了自然规律的京杭大运河一样。
也是因为有了杨侗被阎立本批得体无完肤的新运河之失败案例,使姜行本对‘引洛入汴’工程尤为重视,自接下任命之后,就一直在‘洛汴’之交勘探、验证。
经过几个月的走访,姜行本已经有了一个清晰方案,今天正好在这一带勘探,听说杨侗到来,便前来晋见。
“微臣参见圣上!”姜行本走近行礼。
“坐吧。”
“谢圣上。”姜行本入座之后,犹豫了一下,看着杨侗道:“圣上,微臣有一事想要请教。”
“说!”杨侗见到姜行本有些纠结的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
“圣上……”姜行本低声道:“引黄入淮工程放弃了?”
“是暂时放弃。”杨侗说道:“朕以前画的航线虽是省时省力,可却违背了大自然的规律,若是遇湖穿湖,迟早会因为灌溉问题遭到放弃,等勘探好了,再动工不迟。你这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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