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垂着头,突然仰起脸对我说:“老师,你是新来的吧,其实我们班有很多同学挺想学习的,只不过有几个男生比较捣乱,你不用怕的。”
这个孩子乌黑澄澈的大眼睛,满脸诚恳,我摸了摸这个善解人意的女生的头,俯身问她,“你叫什么?”
“我叫谢惠,是这个班的班长。”女孩子一笑,满嘴洁白的牙齿,我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朴实的孩子。
教室在四楼的最东头,还没到教室门口,在走廊就听到放肆的口哨声,大声关抽屉的声音,怪腔怪调的读书声。当我的身影在窗口一晃,教室里更是炸开了锅;“哦,赶走一个又来了一个咯。”
等我走上讲台的时候,马上有后排的几个男生站起来,大大咧咧地打招呼。
“老师,来,过来聊一聊,这里有板凳”
“你一个月多少钱啊,是你实在没地方去才来教我们的吗?你为什么不找个大款呢?”
还有一个操外省口音的高个子男生翘起大拇指,阴阳怪调说:“敢接我们班,够量!佩服佩服,此乃巾帼英雄也!”
……
我真是哭笑不得,十五、六岁半懂非懂,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孩子,对他们说什么好呢?真难设想今后将如何驾驭这些脱缰的野马?我这时骑虎难下,感到肩上的重担有千万斤。
我很想对这些学生说:孩子们,让我们谈谈心吧,让我们做朋友吧!可这些被丑恶暂时蒙蔽了的灵魂会听我的召唤吗?我的的确确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只怪妈妈没给我生出三头六臂。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绝不能发火,更不能失态。闹得无趣的学生嘎然而止,搞不清楚我这个身材纤细,声音软软糯糯的女老师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们本意就是要给我这个毫不知底细的老师来个下马威,等着看我大发雷霆或者落荒而逃。
可他们不知道我看似清秀柔弱,大阵势前面骨子里反倒沁透出来一股冷静,完全没有按他们预先设计的套路发展,就如同演戏岔了导演的安排,而他们却又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剧情就僵在那里了。
等一切都沉淀下来,教室里静得像沉船后的海面时,我开口说话了,“同学们,今后你们会有很多机会来了解我,但这不是你们初中生活的全部。”
“我觉得你们最重要的是愉快生活,健康成长。我很庆幸自己能参与你们这段生活,也期望我们能同舟共济!”
不是大声的训斥,也不是慷慨激昂的演说,学生们全蒙了头,迷惑地连掌声也忘了给。就连我都被自己镇住了,挺佩服自己的口才。
对付完那些学生,我好像打了一场硬仗,好在完胜,小鬼头们总得收敛一阵子,我提在嗓子眼的心暂时可以还原几天。
晚上站在张清家门口,我还是摁摁了门铃,虽然钥匙在身,起码的素质不能降低,非请勿入。
开门的是一位干练慈祥的阿姨,令我十分诧异,我住的那几天可是人毛都没看到一根。
周阿姨是张清请的家政阿姨,一星期来打扫一次房子,偶尔给他做做饭。张清没这么早回来,我还得等。
“小张这孩子呀,他挺可怜的!”周阿姨利落地擦拭着家具,又不耽误和我聊天,“本来和小陈结婚证也拿了,酒席都定好了,可天降横祸,真是惨呐!”
“火化的时候,小张硬是抱着不放手,真是让人心疼!”
“这几年也没个笑脸,日子过得清苦,怕是还没有放下小陈。”
周阿姨楼上楼下地收拾,絮絮叨叨地说。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和张清也算是境遇相同吧?我们同样都是求而不得,只不过彩云姐凄美地逝去,张清所追求的戛然而止成为永恒;而许彬另择高枝将我抛弃,我所追求的无疾而终成为泡影。
漫漫红尘中求而不得的事情十之八九,可是无论多么辛苦,我们还得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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