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悬挂着两条宣传语录:北宋司马光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和清朝朱用纯的“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工整对仗,内涵丰富,比起我们学校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酷多了,到底是权威衙门。
右首挂一面液晶显示屏,零星站着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正在收看安徽电视台的《男生女生向前冲》,一群大衣棉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瞧着另一群穿着背心短裤的人瞎蹦跶,是挺刺激食欲的。虽然大家群情激昂,但克制隐忍,丝毫感觉不出喧哗噪杂。哪像我们的食堂,学生拥挤推搡像麻雀打破了蛋,吵得老师们头皮发麻,老师们在食堂讨论个问题基本用吼。值周领导外加值日教师声嘶力竭根本压不住阵,调皮的孩子们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葫芦,按住了这个却浮起了那个。
大家见张清和秦俊江进来,自觉地到座位上坐下。陈晗潇是唯一我比较熟悉的人,他主动过来叫了声“林老师”,也找个位置闷头吃饭,真正做到了食不言,估计也是寝不语。要是我班上的小鬼头们这样训练有序,那就阿弥陀佛,万事无忧了。
淼淼看来是这儿的常客,熟络地和各位同行打着招呼,亲热得好像长征途中找到组织的掉队红军战士,只差激动地来个深情相拥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张扬得像两国元首会晤。”秦俊江的话音酸溜溜的,裹携着淼淼快步向前。还有他大少爷看不惯的,稀奇!
菜品种类齐全,色泽自然,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点餐是自助式的,喜好什么,根据个人口味可以自由挑选。纳税人的资金大概就肥了他们,好在他们身先士卒,马马虎虎能保一方平安,也不算资源浪费。
大约因为天气冷,每个桌子上一个火锅,四个人一组,大伙吃得水光油滑。张清选了一张桌子,我们四个人也开动起来。
本来张清说我难得过来,准备去外面吃,可秦俊江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吃食堂。肯定不是为了给张清节支省流,难道就是为了招摇过市,昭示我的身份?阴睛不定的,他还真是一个不可捉摸的主。
火锅是麻辣牛肉,三两根香菜点缀,勾人食欲。可偏偏我望锅兴叹,愁成了个苦瓜脸。我的火气叫个旺啦,可惜我今天没有买七星彩,不然铁定我能轻而易举中大奖,轻轻松松成个千万富翁,也不用在s城苦哈哈地讨生活了。牛肉是刺激食物,混合香菜我更是沾染不得。因为我的偏头疼,医生曾经反复交代不要挨它以及生姜,蒜子等辛辣食物,每次遇见牛肉我都是退避三舍。
“嗯,香!快趁热吃。”秦俊江不明就里,热情地招呼,不时给淼淼夹几筷子。
我捂住饭碗,埋首死劲咽白饭,生怕他心血来潮给我来上几筷子。张清看了我片刻,默不作声地站起身直奔操作室。
过一会儿,他端了盘热腾腾的炒香肠和一盘绿油油的油麦菜,摆在我面前,淡淡地说,“吃这些,我炒的。”说不感动是假的,只差抱着盆儿接眼泪。
“看不出来,清子这家伙心思还挺细腻的,不过不用这么肉麻吧?淼淼快吃,咱也沾沾光。”秦俊江一边说,筷子就不客气地伸过来,张清眼疾手快一下子给他叉住。
秦俊江吃瘪,不满地大声抗议,“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吗?不是我,你们哪能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满屋子的人“唰”的把目光聚焦过来,我恨不得变个魔术立马让自己消失。亏他想得出来,啥牛郎织女啥鹊桥相会,什么跟什么呀,我白了他一眼。
张清难得这次和我心有灵犀不点也通,舀起满满一勺子牛肉,把他呱呱噪噪一张嘴堵了个严丝合缝。夫妻同仇敌忾,枪口一致对外,卓有成效。我想笑,又要假装保持镇定,憋得肚子生疼。
“真是好人难为,有你们这样吗?不说知恩图报,还欺负孤家寡人。”秦俊江气得满嘴冒泡,可是淼淼只顾咯咯直笑,根本懒得支援他。他孤掌难鸣,只能甘拜下风,恨恨地戳着牛肉出气。
回学校时,张清目不斜视,表情严肃。是生气我上班打搅他?还是认为我别有居心让他的同事识破了我的身份?说不定他想隐婚呢?百思不得其解,头都大了。罢罢罢,懒得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了。
“对不起啦,都怪秦俊江多事,他非要让我去。再说,人家想你嘛!”我撒娇地在他肩上蹭来蹭去,装小白兔。真如秦俊江所说,我过河拆桥,一股脑儿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反正他也不可能知道后续故事。
“你什么时候和他打成一片了?”张清偏过头,瞥瞥我,然后继续开车。话说得好像漫不经心,隐隐约约却透着一股子酸味。
“谁理他了!我是给淼淼面子!”我刚才不地道地让秦俊江做了替死鬼,这会儿又拿淼淼当挡箭牌,只好对不起她了。
“淼淼是个性格蛮好的丫头,适合做朋友!”张清总算肯定了我一回,我连连点头赞同。
我以为蒙混过关了,他又不紧不慢加上一句,“虽然没啥,但上班时间来,影响不好,下不为例。”
“遵命!”我讨好地朝他脸上“啪叽”一下,他总算雨过天晴,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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