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的第一个回合,余安虎首先发球。只见他勾着腰,双脚与肩并宽,眼睛眯成一条线正视前方。他把乒乓球在手里轻松地掂了几掂,在耿小乐猝不及防之间,陡然一拍子长球,又快又猛杀将过去。。
“长江拉面!”我们班的同学大声惊呼一声,为耿小乐捏了一把汗。
耿小乐快速移动,大步后退,身子向右微倾,抢在球落地之前将它挑起。好险,我吸了一口长气,心情比在场上比拼的耿小乐还要紧张。
耿小乐嘴巴抿得紧紧地,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旋转的小球,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平时吊儿郎当的劲儿此时也收敛起来,使出浑身解数全神贯注地对战。
我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意识孩子们肃静,不要发出声响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孩子们屏息凝神,一个个瞬间变成了闷嘴葫芦。场子里寂静无声,只有银色的小球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发出阵阵凌冽的呼啸声。
余安虎诡计多端,总是趁耿小乐不留神时偷袭,小小球儿如闪电般忽如而至,忽长忽短,忽上忽下,折腾着耿小乐左蹦又跳,挥拍不止。
“小乐,冷静,看准了抽!”我眼瞅着小乐手忙脚乱,有些招架不住的态势,担心不已地在场外提醒了他一句。
耿小乐的视线和我的眼神在空中会意地交流,他冲我点点头咧嘴笑,渐渐地镇定下来,情绪不再那么焦躁。
几个回合下来,耿小乐已经基本上摸清了余安虎的一个明显的弱点,他的左侧防御较为松懈,有机可乘。耿小乐就赶紧调整战术,专攻他的左路不放,一个接一个的球专朝他的左腋猛烈发射。耿小乐个个快而猛的球使余安虎措手不及,他一不留神失手了,没有接到关键的一个球。19:18,耿小乐赢了一球。余安虎这下慌神了,他外套一脱,朝他们班的同学一扔,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开始奋起反击了。
余安虎杀红了眼,跳起来一个旋球,小小的球儿“嗖嗖”在低空旋转,刁钻地要命。这是一个短攻,耿小乐措手不及,招架不迭,战斗进入白热化。
耿小乐瞅准一个天赐良机,发起一个短攻,趁余安虎来不及撤身归位,抬手就是一拍大力抽杀。球在耿小乐出手的瞬间,带着凌厉的旋风,呼呼地攻向余安虎的左侧。余安虎眼疾手快,抽身抵挡,反手一抽,只见银色小球左攻右击,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迅雷来不及掩耳的功夫,它又飞回来了。
还剩最后两个球了,他们彼此都很紧张,我觉得心中压着千钧巨石似的,大气都喘不过来了。
耿小乐一个短平快,等余安虎好不容易撤回身来,把拍子挪到胸前,想去接球时,已经晚了,球落到了界外。哈哈,耿小乐赢了!全场欢呼,我们班的同学抱成一团打滚。
耿小乐高兴得忘乎所以,把球拍往桌上一扔,神采飞扬地朝我喊起来,“林老师,怎么样?我很棒吧?”
“棒棒棒,你最棒!”我笑得合不拢嘴,长发及腰,风中凌乱。
这是我们班今年难能可贵的一点可喜成绩,总算可以洗刷一下运动会的耻辱,足够我们扬眉吐气了。唉,人活在世上,吃着五谷杂粮就难免脱俗,追求这一些薄名虚利。好在我们贪这点虚名,不损害他人利益,仅仅满足一下我和孩子们的虚荣心,也无可厚非。
“小枫,你这次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耿小乐替你们班拿个名次十拿九稳了,中午可以多吃一碗饭了。”吴作文收起了乒乓球拍,笑着打趣我。
我掩着嘴笑了笑,有点难为情。上次运动会,我们班差点剃了光头,还多亏吴作文讲了点革命友谊,给我们评了一个精神文明奖,好歹抢了点面子。要不然光秃秃的,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林老师,我们要不要出去摆两桌,搓一顿庆贺庆贺?我来给我老爸打电话,叫他在咱家的酒楼给安排安排!”耿小乐平时就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豪样,现在成了我们班的大功臣,越发嘚瑟。
“摆你个头啊,你给我老老实实去吃食堂。”我扬起手,半真半假地在他头顶拍了一下。
这匹小野马,半点松不得手,你不把缰绳拉紧点,他就容易撒蹄子。你今天中午不把他摁着点,他有可能真的出去吆三喝五,与一些狐朋狗友喝得个二五八万,一不小心就给我惹乱子。
可真正到了中午吃食堂的时候,我看着那大盆子的白水煮萝卜,实在没有胃口。我也恨不得和小乐说的一样,出去吃点对味口的,比如乳鸽汤、鸡茸玉米羹之类的,那些多香啦,想想都要流口水。我有点后悔没有听从小乐的建议,出去打打牙祭。
我愁眉苦脸拣着盘子里的几点小白菜,食难下咽,苦不堪言。
“小枫,好像吃得很痛苦哇,虽然学校的伙食谈不上是山珍海味,也不至于这么难吃吧?”安娟端着盘子挨着我坐下,叉了块红烧肉一脸奸笑,“我说,你是不是珠胎暗结了?”
安娟笑得一睑诡异,恐怖得要命。
“咳”,我没提防她来这一句,有些招架不住,不自然地呛了一口。我向她眨了眨眼,几不可察地摇摇头,“你小声点,把你的嘴巴给我管严实点。”
你说她一个大姑娘家的,哪来的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大庭广众之下大言不惭地谈这些小媳妇老嫂子们操心的事,让我这个所谓的过来人都替她感到脸红。
“你别遮遮掩掩的,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安娟又塞了块红烧肉,俨然经验满满地,“你家警察叔叔知道吗?看你隐蔽工作做的这么严实,估计他还蒙在鼓里!不是我说你,这正大光明的好事,你干嘛搞的像见不得人似的?”
安娟叽哩哇啦,在我的耳边唠叨个没完,我简直是服了她老人家了。我说她能不能不要接二连三地一个劲儿叉那个骇死人的红烧肉哇,我瞧着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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