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清是有备而来,连婆婆都从国外赶回来了。
“这个我不能做主,这要看我女儿的意思!”爸爸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略微带有几分疏远。
“小枫,我是妈妈,你能给我开开门吗?”门外一阵“笃笃”的敲击声,接着是婆婆温和的询问。
我思忖了片刻,从门底下塞出一张条:让阿姨进来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婆婆也是不远万里而来,我不可以过于失了礼数。但我既然已经存心与这一家人撇清关系,那句“妈”无论如何我是叫不出口了。至于其他我不想见的人,就不必再牵牵扯扯、藕断丝连了,那实在是多此一举,无端地自寻烦恼。
婆婆推门进来,上前一步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满怀歉疚,“小枫,清子这小子太混账了,让你受苦了!妈妈给你赔不是了!”
婆婆的怀抱温暖,对于刚刚失去妈妈的我来说,弥足珍贵,我很贪恋的。我忍住继续拥紧的冲动,拘谨地退开几步,腼腆地用手绞着衣襟。
婆婆依然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仪态优雅端庄,自有中年妇人雍容华贵的天然气度。我只是觉得滑稽,当我们名正言顺做婆媳时,尚且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说话,现在婆媳缘分已尽,却又促膝相谈了
婆婆慈爱地望着我,眸光里散发出殷殷的期盼之光,“小枫,俗话说,允许人犯错误,也允许人改正错误。你能再给清子一个机会吗?”
我倔强地摇摇头,眼中水雾氤氲,“让他走吧!”
我下决心与他分道扬镳的时候,半点欲擒故纵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存与他破镜重圆的幻想。一块镜子破碎了,即使勉强再粘合在一起,总会有裂缝存在,继续维持一段瑕疵斑斑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
张清这个人,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你们再无和好的余地了吗?”婆婆一脸失望,不甘心地再次询问。
我神情寡淡,用牙齿咬紧下唇,木然地摆摆手。
“小枫——”张清大约在门外猜中了我的心意,挣脱开表哥的阻拦,打算往我的房间冲。
“你还不死心?难道还没有被打够吗?”表哥进来将我的房门“碰”地一关,扯着脖子朝门外的张清吼,“我妹妹说不见你就不见你,你趁早滚蛋!”
“阿姨,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妹妹了!”表哥气鼓鼓地走到婆婆面前,代替爸爸出面下逐客令了,“我们高攀不起!”
“亲家,你看……”门外一句浑厚的男声,原来公公也过来了。
“亲家这个称呼就免了吧,我们担当不起!”爸爸的语气依然不咸不淡,拒绝的态度不容置疑,“我就恳请各位放过我的女儿吧!”
婆婆一家执意要去祭奠妈妈,爸爸拗不过他们的心意,就叫表哥带路过去了。我至始至终躲在房里没有露面,与张清也没有半点言语交流。
既然决定分开,就分个干净利落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当晚就被外婆接回了老家,她对我极端放心不下,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我稀里糊涂开始进入晨昏不分的混沌状态,有时候会寻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懒洋洋地躺在妈妈的坟头,思想放空,静静地看天上的白云悠悠地漂浮,看地上的黄牛津津有味地吃草。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总是大舅将我背回家。
偶尔,外婆晚上会带我去唐叔叔的蒿台寺烧香。我在寺庙里给我的宝宝和妈妈分别供了长明灯。我经常擎一烛长香,匍匐在地上长跪不起,念念有词:大慈大悲东极青玄上帝太乙寻声救苦大天尊……
思念,如蚂蚁嗜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于是常常做梦,妈妈常常在我的梦中温柔如水地望着我浅笑,什么也不说,但我真切地感受到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着我们,默默地佑护着她的亲人。
我每次都想在睡梦中问她:妈妈,你在那里有没有遇到我的宝宝?你们祖孙是否一切安好?但每次没有等到妈妈回答我,我就惊醒了,枕边一片潮湿。
我于是再到蒿台寺里对着观世音菩萨长跪不起,祈求天国没有辛苦,没有疾痛,祈求亲爱的妈妈和宝宝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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