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黄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啦?您可有一阵子未曾光顾了,玉香昨儿还念叨哪。”
如梦轩里,老鸨接过欧阳煌递来的十两一锭的大银,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胖手不住摩挲,满脸的厚粉扑扑往下掉。
“妈妈既是知道我许久没来了,今日应该可以安排我见一见玉清姑娘了吧?”欧阳煌淡淡一笑问道。
老鸨为难地扭着手中浓香扑鼻的帕子。
“这……您、您也知道,想见玉清的公子哥儿太多,这丫头性子又冷僻骄纵得很,一天只肯见一位爷,眼下已排到了、排到了今年十月……”
“那今日她准备见谁?”欧阳煌恶狠狠地问。
“哦,今日她要陪国公爷家的孙少爷去赏花,那位少爷昨日就又派人过来再三嘱咐了,就怕她今日被……呵呵呵……”
就怕她今日被他这样的人给截了去!欧阳煌冷哼。
什么国公爷,跟皇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过靠着会在皇后面前吮痈舐痔,居然就混了个国公爷的封号。
一个爱玩幼女娈童的老淫虫,养出来的儿子孙子也个个像他,不是捧粉头儿就是养小倌儿,成天见的拿着贪来的大笔银子往勾栏里砸,真是大益的硕鼠。
老天有眼,把秦剑给收了去,偏又冒出来个秦沣,也不知这老糊涂怎么猪油蒙了心,就能把秦沣当成自家孙子一般地疼,越老越发昏了。
那秦沣他打过几次照面,话不多,可句句能拍到人心坎儿里。即使这样,他也还是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尤其是那笑容,阴冷狠毒,令他想起了盯住猎物的饿狼。
等他日父亲做了皇帝,他身为太子,第一件事就是带人把这贪婪又荒淫的靖国公家里抄个底儿掉,把那个不知打哪道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秦沣给咔嚓了!
只是,父亲一向教导他要韬光养晦,眼下,还不能轻举妄动。快了,他距离那顶耀眼的太子冠冕已就差几步了。昨日回京,他还没有把这个好消息透露给父亲。他要想一想如何要挟欧阳铖,才能使可得利益最大。
是使他的利益最大,而不是他父亲的。
退位诏书上,要不要逼迫欧阳铖写下将皇位传给他的父亲,这是他纠结不已的。目前来看,父亲就自己一个儿子。可谁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养外室?万一他也有个“柳七”一样的野种……
想到这里,他冷冷一笑。
“既如此,我下次再来便了……”他今日心情好,不想再为难那鸨母。
他还没说完,只听楼上传来一阵喧闹。
“我不去、不去!没见着专刊,我哪儿都不去!”
这娇而不媚、清而不涩、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不正来自他魂牵梦萦的玉清么?欧阳煌急忙抬起了头。
是她!只见她身穿一件素白的裙衫,通身未佩戴半点配饰,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清丽的脸庞未施铅华,在一众衣香鬓影之中,恍若花团锦簇中初绽的白莲,幽幽散发着独有的冷艳。
“姑娘,时辰快要到了,您还是快些梳妆打扮……”一个丫头说。
“是啊姑娘,”另一个丫头也说,“这不,秦公子还送了一幅头面来,要您务必佩戴了呢!”她高举着手中的妆匣。
欧阳煌牙齿紧了紧。
“什么东西,也不知哪个肮脏女人戴过的,我才不要它,给我扔回去!”
两个丫头都为难地看着她不说话。玉清见了,益发恼怒起来,双手扒住栏杆道:“总之我今天没见到《武林专刊》,是不会出去的!你去跟那人的小厮说,他家主子要乐意就等着,不乐意就找别人,我可不想耽误他赏花的雅兴!”
“可是,《武林专刊》甚是热销,一大清早就卖光了。”两个丫头都很发愁,“姑娘,就算您再不高兴,奴婢又上哪儿给您变一份出来?您今日不去,排在秦少爷之后的所有公子都要向后推迟一日,到时候奴婢少不得再多费口舌跟他们的下人解释,您就行行好,心疼心疼奴婢吧……”
鸨母见了,连忙走上去问情况。
“……《武林专刊》?那是什么东西?”鸨母疑惑地问。
“哎哟,妈妈您老还不知哪,”一个丫头说,“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近期要在燕城举行,《京城日报》增设了《武林专刊》,每日一期,专门介绍这武林大会。写得可有趣了……”
另一个丫头也点头:“比试规则什么的且不说,单只这各路高手的介绍,就让人看了上瘾!”
“上瘾?我老婆子又不是江湖中人,对兵器排名、师承门派什么的不感兴趣……”
那丫头捂嘴笑。
“妈妈,人家写的可不是这些老生常谈。各种厉害的江湖人物,祖籍哪里,爱吃什么,穿什么,去哪里玩,平时看不看书,口头禅是什么……种种喜好厌憎都有,就连娶了几房亲,有哪些风流韵事什么的,都写在报纸上了!嘿嘿嘿……”
欧阳煌嘴角抽搐,这算什么,专一打探人隐私!
……不过,这种文章老百姓确实爱看。
“……那日奴婢偶然从一位公子家的小厮那里得了份给姑娘解闷,姑娘每日顶多不过看看话本子,何曾见过这样有趣的东西,一看就爱上了,这不天天催着奴婢起早了去买,可没想到这《武林专刊》这么抢手,奴婢今日又扑了个空……”
鸨母这才明白。“所以,姑娘就发脾气不肯梳妆打扮,也不肯赴今日的宴席吗?”
俩丫头苦着脸点头。“姑娘见奴婢又没买到,气得连早饭都不肯用呢。”
玉清沉着一张俏脸,小嘴撅得高高的,一副我就是这样你爱怎么办怎么办的样子,鸨母见了不禁头疼。
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那秦少爷好个潘安宋玉一般的人物,怎么在玉清这小蹄子眼里就比不上一张报纸呢?
换了别的姐儿,见到这样温柔又俊俏的公子,只怕倒贴上去都是有的,偏生这丫头古怪,不但不把人放眼里,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是不给好脸色看。
可是,人家还就喜欢她这种性子。哪个这日博了她一笑,回去一说,在整个富贵圈里的名声都会蹭蹭上涨,比得了上峰的赏识还让人羡慕呢。
男人啊,都是些天生的贱骨头。
鸨母清清喉咙,肚皮里立时生成了一堆恳切之语,正要说给玉清听,就听见有人说:“玉清姑娘,小可愿一试,替姑娘找来今日的《武林专刊》。”
“黄公子,此话当真?”玉清终于露出惊喜的笑脸。
欧阳煌双目灼灼地望着那双好像会说话的大眼睛,以及微微翘起的樱桃小嘴。
如果拥她在怀,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听着这张迷人的小嘴说出爱他的话语……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竭力压制住嗓音里的颤抖:“小可,手下颇有些人,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们。”
玉清冲他甜甜一笑,就要行礼。
“只是,”他连忙作手势止住玉清,“小可对姑娘一往情深,一向求见姑娘多次而不得,为了姑娘茶饭不思,几欲成疾。只盼姑娘怜惜,为了小可拨冗一回!”
“这……”玉清为难地咬着下唇,想了又想,终于粲然一笑对他说:“既如此,今日公子陪我一起去赏花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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