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璇在下元节那天被旭王的人从宏元殿掳走,后被伪装成旭王世子欧阳煌的昭睿所救,将她装扮成世子十姨娘一直躲在旭王府,而齐霏生日宴这天,她被昭睿假借遭劫的名义,金蝉脱壳从众人眼前再次消失。这段内情,萧韵并没有告诉齐震。
齐震从这段对话中认出了雨璇,这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和昭睿在一起。
可他也不笨。此次旭王世子有两名爱妾在从三皇子府回家的路上遭劫,一重伤一失踪,萧韵竟然震怒至此,发动那么多力量剿匪和寻人,在他看来,委实有些过了。
更蹊跷的是旭王本人也极其紧张,据说亲自去求皇上动用禁卫对京城进行戒严,希望能够早日救出儿子那名爱妾。失踪的不过是个姨娘,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禹筠筠在三皇子妃生日宴上惹下那么大的祸事,都没见这老狐狸紧张成这样!
结合昭睿刚才的话,齐震马上判断出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原来旭王不知何时起已经盯上了雨璇。
耳边又想起了妹妹歇斯底里的叫喊:“哥哥,找到季雨璇,你就杀了她!”
当时他是怎么安慰她的?似乎随口敷衍了几句,然后就劝她要把心思多放一些在萧韵身上。至少,雨璇不见了,萧韵空虚寂寞,这对霏儿来说是个好机会。
他听了霏儿对雨璇“迫害”她的控诉,虽然也明白妹妹多少是咎由自取,但还是很心疼的。妹妹自幼就是一只病弱的小猫,齐家上下谁不捧着她,哪个敢对她说话大声?
雨璇,真是个幸运的女孩子。萧韵对她一往情深,在他心里,霏儿连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而一向精于算计、只把女人当作联姻手段的昭睿,现在竟也对她千般保护、万般纵容。雨璇恐怕还不知道昭睿的血统也同样高贵吧。
想到此刻还虚弱不堪地躺在床上的妹妹,齐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对雨璇产生了一丝怨怼和嫉妒。
雨璇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偷听,她哪里想到齐震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她刚刚找了连萍,把自己做好的计划书交给连萍抄了两份,分别用信封封好,打算第二天带到三皇子府去。
昭睿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叫你懒。你但凡勤奋点儿,好好地练字,也不会搞到今天这么窘!”
雨璇耷拉着脑袋:“我再练也是我的字体啊,大哥,每人的字其实都有特点的,练好练坏都没用。”
“笨!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种正楷字啊,你照着字帖一板一眼地练,笔划粗细都一样的那种,写出来又好看又没特色,谁都说好,可谁都不能认出来是哪个人写的。这叫大俗大雅,是掩饰字体最聪明的法子!”
“呸,哪有你想的那么完美!再说我来这里的日子浅,根本没多少时间练字啊!你看看,一来就受伤,伤养好了,没两个月就开铺子,后来……”
说到这里,雨璇顿住了。
后来?后来萧韵就出现了,先是明里暗里地观察她,见缝插针地帮助她,后来就利用她假扮齐霏又不敢说破这种心理,直接上门求亲,一步步地攻占了她的心……
那些甜蜜和酸楚,那些欢乐和痛苦,就像暴露在空气中的佳酿,慢慢地蒸发、散逸在空气中,到了今天,只剩下坛底干涸的残滓。他还在苦苦寻她,而她始终不肯露面,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昭睿见雨璇忽然沉默,也知道她是触到了痛处,连忙打着哈哈:“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后来你就日理万机,没有时间练字。再说了,就是有时间练,你也没那个天赋,嘿嘿。”
雨璇用胳膊肘猛捅他:“去死!”
“嘶,痛啊!你这丫头真粗鲁。”昭睿夸张地呼痛,照旧不忘毒舌,“哥哥帮你那么多,你也不说以身相许一下。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就你这暴脾气,求着嫁我我也不要了。”
“岂敢岂敢。世子爷,你已经有禹姑娘了。”雨璇有点幸灾乐祸,“人家这几天心情不好,你表现的机会到了,还不快去抚慰一下佳人?我听说她因为没跟着禹夫人,反倒带了丫头在三皇子府乱跑,才平白无故惹一身麻烦。她回去第二天就被罚抄《女戒》和《女则》各一百遍,还是震怒的禹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这些皇室八卦,《京城日报》报道得很详细,大约是为了体现三皇子冷静睿智不徇私的风范。毕竟,他没通过联合考绩,皇帝也急着想给萧韵拉高一些威望。
“你自己才是一身的麻烦,倒叫我去抚慰别人?”昭睿嬉皮笑脸,“我抚慰我的小十还不好?”
“哼,不好。”
说话间已走到了马车旁,雨璇踩着车夫递过来的小凳进了车厢,昭睿利落地直接跳入,把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地走了起来。
雨璇思索着说:“旭王府那边,你好歹也装出点伤心来,毕竟世子爷一下损失两名宠妾呢。还有,旭王是不是也在找我?”
旭王本来就打算拿她要挟萧韵,前些日子让昭睿给挡了回去,现在她再次“失踪”,旭王当然不甘心就此丢了这么好的筹码。
“他确实在找你,不过我不会让他找到的。伤心?我当然伤心了。”昭睿说着又开始垂头丧气,“雨璇,你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吗?我算是体会到了。”
“怎么?”
昭睿无奈地掰着手指关节:“可能因为表现得太伤心了,王妃竟然建议我提前把禹筠筠给娶了!而旭王也没意见!旭王没意见,禹鹏当然更没意见!我根本不用去抚慰禹筠筠了,恐怕她抄完《女戒》《女则》,我就得让人抬花轿去她家了!”
“噗……”雨璇不厚道地闷声笑起来,“哈哈哈,我该向你道声喜。”
“好没诚意,怎么也得给个红包!”
“你娶她那天我再给你。”
其实昭睿刚扮成欧阳煌进入王府那会儿,旭王还没想这么快让儿子娶亲。不过现在秦家倒了,前太子也没了,旭王怕是有了新计划,就是赶紧抱上个孙子。
雨璇想到这里好奇地问:“昭睿哥,你真的要给旭王添个小孙子吗?”
昭睿没好气地弹了下她脑门儿:“你管我那么多!还是想想明天你进三皇子府的时候该怎么应答吧!”
“……哦。”
马车彻底走远了,齐震从树影中站了出来,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迅速离开。
……
第二天,雨璇拿着连萍的腰牌去了三皇子府,见到了久违的金管家。
数月未见,这位老忠仆还是那么精神奕奕,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服熨烫得平平整整,一双手打起算盘来,还是一次差错都没有。
金管家喜欢用的是一只黄玉做的算盘,但雨璇发现他现在拨弄的算盘变成了青玉的。
“稀罕我这算盘?”算完账,见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管家笑眯眯地把算盘递给她,“这是殿下赏的,我原来那只不小心摔破了,真是心疼呀,它跟了我几十年了呢。”
这青玉算盘打得精巧,雨璇举起来对着光看,颗颗算珠温润碧透,抚上去光滑平缓,彰显着琢玉之人高超的手艺。在算盘的一角,她看见了三个小字:玳瑁阁。
……原来是玳瑁阁的玉器。一年多以前,她带着齐震拯救这家百年玉器铺子,也拯救了齐老爷的官途,萧韵在招股会上适时出手,成为玳瑁阁的大股东,怪不得他会拿玳瑁阁的玉器来赏赐金管家。
雨璇想起她曾从软香苑救出来的月芙,不由心里一动。
月芙也曾是楼安贡女,玳瑁阁的少东家石玉林娶她为妻,萧韵一定知道月芙和昭睿之间的联系,为何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呢?她记得石玉林有次去存钱时喜洋洋地提过一句,月芙已经怀孕了,他就要当爹了。
她怎么感觉萧韵对于昭睿的所作所为,有那么点……纵容?楼安和大益曾打过仗,昭睿是楼安的皇子,潜入大益发展势力,这可是一枚响当当的敌国奸细。
“看个算盘也发呆,这算盘有那么好看?”金管家笑着打断了雨璇的思路,“阿萍啊,你要是真喜欢,我就送给你吧。”
雨璇回过神来,急忙讪笑:“哈哈,您说什么呢,阿萍哪敢夺人所爱。”
“……哼。”
蓦地身后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三分娇媚、六分霸道,还有一分萎顿。
雨璇心里一喜。这是百合。真没想错,她果然来了。
“百合,你今日来晚了。”金管家露出慈祥的神色,“阿萍姑娘已经把铺子里的事情都说完了,可惜啊。你既然不住地念叨要学管理银钱铺子,每次阿萍姑娘来禀报的时候,你就该早点过来。”
百合撅着嘴,雨璇却有点吃惊,怎么,齐霏准备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银钱铺子里去?
“人家也想早点来的,”百合一脸委屈,“可是娘娘今儿午觉歇得晚,不知怎么来了兴头,要我念书给她听。您没听出来我这嗓子有点哑么?”
金管家亲自倒了杯热茶端给百合:“好可怜见儿的,这养生茶里头有胖大海,你喝点润润喉。娘娘有精神,这是好事儿。娘娘身子本就不好,前几日还受那么重的伤,现在可算是挺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
雨璇垂着头偷觑百合,只见她嘴角略微向下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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