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感受大氅里温暖的体温,倏尔鼻子一酸,却在露出脸的一刻逼回眼泪,转而笑脸看向对方,像老熟人一样打招呼:“到冬至,大理寺该放假了吧,你忙一年总算清闲。”
嘴上是笑,眼底却透出保持距离的防备。
丹泽不是没看出来,扶着柳一一说:“你先跟我回府,我们回府说话。”
他以为柳一一会不从或者抵制,并没有,柳一一出乎意料很听话跟他走。
丹泽生怕她跑了一样,紧紧握住手,说:“一一,之前是我不好,你走的第二天我去找过你,但找不到,你现在到底住哪?”
柳一一没正面回答,只笑笑:“都过去的事,大年节别提不开心的。”
倏尔话锋一转,扯没营养的鬼话:“我听闻冬至各官各路要休息十几天,你打算怎么过?不去赌坊摸两把牌或者去粉巷找姑娘乐呵吗?前两天我在街上碰到皓月,她说宋爷陪她过冬至,挺好。”
丹泽立刻说:“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起过冬至。”柳一一笑着摇摇头,七份真三分假的婉拒:“我倒想找个人一起过冬至,估摸不成,绣坊东家老太太突然回燕都,挤压的订单从今儿开始做,掌柜着急上火嘴巴都烂了,因为大家冬至都有事,我寻思是个机
会,接了一半活计,按绣娘月钱标准,掌柜许诺我冬至过完就转正,不用苦苦熬学徒了。”
丹泽皱皱眉,说:“多少月钱,我给你,绣坊不要去了。”
换以前柳一一肯定小钢炮上线,说丹泽站在高处,拿着几个臭钱打击她的积极性,现在她依旧笑笑,拿自己开涮:“我这人胆子小,拿了别人钱心里总欠得慌,天生劳碌命。”
听起来是打哈哈的自嘲,丹泽知道柳一一已经把卸下的心防,又里三层外三层,一层层建立起来。
他握紧她的手,下意识问:“一一,我们回不去了吗?”
柳一一停了停脚步,继续往前走,叹气:“还回去干吗?”顿了顿,又接着说:“丹泽,你以前也是吃这口饭的,知道我们是哪种人,即便在人后被骂得一文不值,无论多气,转脸到人前依旧笑脸相迎,其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不说不是不疼,是为了生计忍
一口气,我想你肯定忍够这口气,才决心成人上人吧。”柳一一说着,转头看了丹泽一眼:“你太明白自己的优势,也活得明白,所以忍受一切得到今天的地位,我柳一一打心底钦佩你。可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尊严,你可以说我脑子不好,我也承认我脑子没
你好使,但你不能轻贱我。”
“事后,我也后悔过,后悔自己没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所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吃一堑总要长一智啊。”
后面的话又变成调笑。
只有丹泽听出话里的悲伤。
柳一一句句话刻他心间,句句话戳中隐藏在俊美皮囊下的昭昭野心,以及人前笑人后哭的感同身受。
丹泽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他不说话,柳一一下意识以为他又不高兴,急忙撇清:“我方才没说你不好,就事论事而已。”
丹泽微微呼口白气,闷声说:“我知道。”
柳一一听他口气不像生气,放松下来,接着说:“我猜覃夫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半道来堵我吧?”
丹泽犹豫片刻,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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