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方府灯火通明,丫环仆役来往穿梭忙如蝴蝶,珍馐佳肴络绎不绝多如流水,好一副热闹场面。
尽管方从哲早就有话,只接受同年、学生、故旧的贺礼,其他同僚的贺礼皆不受。但这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为的是要个不收礼的虚名。其实,前来贺寿的也是心知肚明,没有人当真。否则,二门里专门设了个账房干什么?分明是掩耳盗铃嘛。
所以,除了同年、学生、故旧,前来贺喜的官员也不少,这些人基本都是在京官员,外地督抚、官员或亲来,或打发下人来,不管能不能跟首辅见上面、说上话,反正不能缺了礼。
东花厅、西花厅及南厢房设了三十多席,都坐得满满当当,这些还是上的了台面的,那些自觉上不了台面的,都送上贺礼,留下名字,然后悄然离开。
……
离方府有三十多丈远,悄然停着一顶四人抬小轿,轿上没有任何标志,谁也不知道,轿上坐的正是左春坊大学士、礼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韩爌。
韩爌悄悄把轿帘拉开一条缝,凝目观察着方府门前的盛况。
韩爌此来的目的当然是给方从哲贺寿,但他又不想明目张胆地前来,怕落个巴结首辅的名声,所以,令管家先去投送礼单,如能悄悄进入方府,亲自给首辅大人贺寿,又不为他人所知,才是他真正的心愿。
不长时间,管家回来了,到轿前回禀:“老爷,礼单送进去了,又被退了回来。方大人回话说,韩大人雅量高致,方某不敢受韩大人的贺礼,今日只宴请同年和学生,不便与大人相见,改日再摆酒致谢。”
韩爌听了,问道:“你没说我亲自前来?”
“说了。”
“嗯……”韩爌嗯了一声,然后吩咐道:“回府。”
“是。”
管家答应一声,轻轻一挥手,四个轿夫抬起轿子,疾步而走,回府而去。
韩爌坐在轿子上暗自生气:“自己作为三品大员,亲自上门贺寿,方从哲竟然将自己拒之门外!哼,首辅之职难道是你家的?难道你一辈子都当首辅?莫让我得势,我若得势,定将你踩在脚下,以报今日之辱!”
韩爌知道,自己平日没少批评方从哲的为政之失,虽无关痛痒,但也落了个持论公正的名声,尤其是东林党人,对他尤其有好感。
韩爌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齐、浙、楚三党,他给自己定的策略,就是两不相帮,两不得罪,左右逢源,利用两党之争,以谋取自己的利益。
这一策略,已经使他得到了好处。两党相斗,凡事都争得头破血流,对他这种名声很好,持中立立场的人,两边都想争取,以壮大自己一方的力量。
方从哲在他几次关键的提拔上,都使了力,也暗示他加入自己一方,没想到韩爌总是模棱两可,态度暧昧不明。
韩爌当面经常唱方从哲的赞歌,背后却又经常抨击他的施政措施,方从哲听说以后,这才明白,他是当面卖好,背后卖直,典型的官场两面派,心下已经十分厌恶,再也不愿意拉他入伙。
韩爌在仕途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顺利,这才明白,他已经恶了首辅,今日之举,目的当然是想修复与方从哲的关系。不成想,方从哲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礼单退回,拒绝接见,这是摆明要彻底放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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