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到他声音后,小美嘉在那边却久久不说话。张彻皱了皱眉,关掉了水龙头,也停止了抹沐浴液的动作,安静之中,细细的啜泣从话筒那边传来。
“怎么了,美嘉?”
他抑制住了心里的急切,尽量压抑着语气保持温柔平和,如阳光如大树。张彻知道,小美嘉虽然在他身边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内里并不能算得玻璃心的孩子。想想她一人盲眼几年,父亲沉迷赌博整天不在家,便只有她一人在家里的孤独与黑暗中徘徊这么多岁月,都对世界仍然抱有期许。而不似大多数人那般要么筑起一道厚厚的壳包裹住自己,表现于对外界的憎恨;要么就产生了黑历史记忆阴影,下意识地封闭,情绪变得特别容易激动脆弱。这两种都是心理已经产生问题的表现,当初还好小美嘉还未有这个倾向,也让他一直庆幸得紧。
能让她都忍不住啜泣了的,一定已经不是什么小事。
“彻哥哥,我想回南安……”
被听到也不用功夫遮掩,她的哭声一下子大了许多。兴是家里无人,才能哭得这么肆无忌惮。
张彻皱了皱眉,看看手上燕芷兰送的表,已经将近十点,她在那边还一个人被留在家?
“别急,好好跟我说说,受了什么委屈?谁要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欺负回来。”
篮球赛已经到了尾声,也是关键时刻,他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抽身而去,让一切功败垂成。去往深圳,一去一来便是两三天,如果要跟她母亲交洽,扯起皮来更是不知要等多久去了。
最近一次跟小美嘉的通话,也就是一周前而已,这期间发生什么事的话,她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除非今天才发生。
“我……我上课都听不懂,同学也不友好,每天都只能呆在学校发呆,回家也没有人。妈妈逼着我叫一个叔叔爸爸,家里很大我却哪儿都不敢去,这里都好陌生,我好想回来,你跟燕姐姐都又遇见了……”
她一边抽泣,一边零零散散说道,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张彻听得莫名其妙,却不妨碍心底分析。看来不是发生了大的变故,而是内心压力长期没有得到疏导,自己这两天又没有给她打电话,更加加剧了这个过程,没有一个爆发点的话,本来都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她一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慢慢听着她罐子倒豆子般细细数着每一件生活的小事,他一边温言宽慰,一边也在心里思索。当初王母坚持要带她过去,可以看出还是有亲子之爱,所以自己才选择放手,毕竟那才是她妈妈,过早让她失去母爱,被自己“豢养”,其实是一件颇为自私的事。所以小美嘉虽然现在口口声声要回家,他却没有马上就答应,而是在思考有没有这个必要。
说得难听一点,王母当初抛夫弃女跟人跑了,但并没忘记自己的女儿,换一方面说,遇到那样沉迷赌博的丈夫,她年纪又不大,作出那样的选择,且不说接不接受,但并非很难让人理解。后来衣锦还乡回来接走女儿,在物质上和母爱上,都说不上会亏待什么,张彻自觉无法给她做到更好,何况自己每天也还要念书,能抽出来陪她的时间恐怕不多,去蓉城上高中就更没有了,才最终下了决定。
她的母亲是个开明的妇人,抛夫弃女毕竟是件丑事,她能放下羞耻,恳切地拜访上门,鼓起勇气站在自己老妈面前,张彻就已经承认她对女儿的爱了。小时候因为经常串门,她明显也记得自己,对待他的一些建议,譬如先请好一点的家教让她重新开始接触学习,然后慢慢回归正常课堂生活,她也欣然接受,并且回去后就开始实行。并不是说要让小美嘉考上什么名校,而是给她一个不再孤独,能够与其他孩子一样的环境,享受正常的生活,学到基本常识,也就差不多了。
这些事,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小美嘉一直与自己有讲到,跟她母亲偶尔对话,也说是每天抱着她聊天到睡着,基本是让她慢慢恢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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