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钰不着痕迹的移动着身子,有意的和这个浑身上下充满邪佞之气的男人保持距离。
陈景然拉过另一侧的椅子,跨坐在上面,单手托腮,显然心情很好,“你不觉得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
林洁钰不吭一声,依旧全神戒备的瞪着这个男人。
陈景然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腿,“看到没有,我能站起来了。”
林洁钰讽刺一笑,“我是不是得为你喝彩一番?”
“钰钰,你现在真不可爱,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一定是欢呼雀跃的跳起来说你能健康真好,你现在这态度,真让我寒心。”
“对于一个让我并不觉得友善的男人,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态度?”
“你说的对,我们现在就好像是一条绳上被拴在两端的蚂蚱,我想靠近,而你却故意的后退,真让我很难受,我明明想要靠近你的。”陈景然缓慢的移动自己的双脚。
林洁钰察觉到他的意图,往后退了退,直言道:“请陈先生出去。”
“钰钰,虽说做不成夫妻,你也不应该这么对我绝情,毕竟我们至少也在一起了三年,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你和林沁嗳勾结的时候,有想过站在你们身后的我吗?我现在不过就是用同样的态度回报你们当日给的耻辱,有何不可?”林洁钰见他不离开,索性自己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陈景然先行一步挡在门前,邪魅一笑,“我跟林沁嗳之间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跟你在一起的三年,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我,林沁嗳有句话说的没错,我是一个正常男人,我忍受不了自己的爱的女人戒备着自己,你觉得顾以辰能够忍受一个女人站在自己身边三年而满身带刺吗?”
“那是你龌龊,一个绅士想的不是怎么要了自己身边的女人,而是怎么给对方安全感,很可惜,你用了一个最错误的方法,我并不觉得我离开你是个错误。”
陈景然冷笑,“钰钰,你终究恨我对不对?无论我做什么,哪怕为了你瘸了一条腿,你依旧对我绝情对不对?”
“我从来不觉得像陈先生这样的男人,会为了谁自残了自己。”
“既然如此,我应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陈景然步步相逼,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林洁钰诧异的往后退缩着,瞪着他,“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谁的妻子,以你一个小小陈氏,你觉得你付得起这么做过后的代价?”
陈景然迟疑了片刻,笑道:“我想做什么?你误会我了,我不过就是想靠近你一些罢了。”
林洁钰止步,抬头挺胸,直言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马上离开这里。”
陈景然摊开双手,显得很是绅士,和颜悦色道:“我来这里也不过是学着顾太太那日一样给你送请帖罢了。”
话音一落,红色喜帖落在林洁钰的眸中,鲜艳刺眼。
林洁钰不以为意的斜睨了一眼,将请帖拿下,“我收下了,请你离开。”
陈景然泰然自若般将双手斜放在口袋里,点点头道:“届时恭候顾先生与顾太太。”
见到他离开,林洁钰浑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口的位置还在惴惴不安的跳动着。
她其实有顾虑吧,在这里,没有人,就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她担忧的抚了抚小腹,幸好没事。
“叮……”手机在皮夹中响起。
她急忙拿出,顾以辰三个字映入眼眶。
“钰钰,你有没有事?”顾以辰焦急的声音迎着微风有些飘渺不真实的传出听筒。
林洁钰喘着气,道:“陈景然离开了。”
对方适才停下双脚,一声微不可察的喘气声传出,他道:“是我大意了,让你害怕了吧。”
“没有,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让人接你回去。”
“等一下,裴亦刚刚跑出去了。”林洁钰急忙说道。
顾以辰停顿片刻,“我立刻通知徐江琦,你乖乖的待在那里别出去。我先派人送你回去。”
“徐江瑞是不是真的死了?”林洁钰问的很小心,她其实也害怕这个答案。
顾以辰脚下一滞,“你怎么知道的?”
“徐濛冉刚刚过来了,她说了很多话,裴亦听过后犯病了。”
“你别担心,我会即刻通知徐江琦,这里我会替他看着,今晚我或许会晚点回去,你就呆在家里,明白吗?”
“嗯,不用担心我。”林洁钰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如今却是阴云密布,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徐濛冉追了整整大半个院子才将疯狂奔跑的女人抓到。
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双脚不停的换着气。
裴亦双手捧住头,痛苦不堪的反复重复着:“不要再说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我做错了,该死的人是我,都是我,就是我。”
徐濛冉轻喘一口气,将她从地上扒拉起来,吼道:“你是做错了,我从来就不会觉得你裴亦是个好女人,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我低估了你。”
裴亦双眼通红,咬紧下唇,一条血线从她齿缝中流出染上红唇,越发的耀眼。
徐濛冉摇摇头,苦笑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我大哥跟我二哥一样变成行尸走肉,所以我求求你裴亦,不要疯了,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裴亦惶恐的退后数步,“我该死,该死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徐濛冉抓着头发,“对,你是该死,可是你不能死,你死了,徐江琦会疯的。”
裴亦安静了片刻,隐忍着哭意抖动着双肩,“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似乎就只有抱歉,她自责的捶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敲碎里面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死结。
“够了。”徐濛冉将她的双手扯开,“你看着我,裴亦,我知道我从来不会为了谁退让半步,我二哥离开,我比谁都心痛,可是我知道这是事实了,我接受,所以请你不要再伤害我大哥好不好?就当我退步求你了,你清醒点,用你的一辈子去忏悔,你犯下的罪,不是死就可以摆脱的。”
裴亦呆愣的看着她眼角淌下的泪光,抬起手轻轻拂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泪水,苦涩的一笑,踉跄两步。
徐濛冉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往后退缩几步过后的女人突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医院内,浓重的消毒水让人阵阵作呕。
林洁钰坐在病房中,单手掩鼻,她最终还是没有乖乖听从顾以辰的安排,偷偷的跑了出去,在院子里碰巧遇到正扶着裴亦跌跌撞撞过来的徐濛冉。
今天徐家一团乱,徐二公子车祸去世已经造成了全城轰动,如果再出现婚礼现场新娘昏迷不醒被紧急送医,徐氏股价只怕会直接跌停。
安全起见,裴亦是被秘密送往医院的。
徐濛冉轻轻的推开了门,满目血丝,“我大哥正在处理二哥的身后事,今晚估计不会过来,裴亦这边注射了镇定剂,短暂时间也不会醒来,你也应该好好休息,回去吧。”
林洁钰靠在椅子上,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也好想问问,为什么我们家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还怪她吗?”
“我能原谅她吗?”徐濛冉反问,苦笑道:“可是怎么办?你说的没错,大哥对她那可是掏心掏肺的爱,我也曾这么撕心裂肺的爱过一个人,我懂那是什么滋味,把心掏空了想要再填满,很痛很痛,痛到可以把一个人活活的压倒。”
林洁钰瞠目,她一直以为徐濛冉与刘煜之间不过就是短期的爱慕罢了,未曾想到她这么一个人也懂什么是爱到深处不可自拔。
“徐氏现在全靠大哥撑着,我不能让他垮了,他垮了,我们家就完了,二哥已经走了,爷爷老了,大哥再没了,我就没有亲人了。”
林洁钰抬头望了望天花板,自嘲一笑,“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再刺激她,她已经变成这样了,其实也算是报应吧。”
徐濛冉沉默,目光冷冷的落在床帏上熟睡的女人,拳头紧握,报应吗?可是这样的报应怎么抵得过她犯下的错?
当顾以辰来到病房的时候,林洁钰已经靠在床头睡得迷迷糊糊。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入怀里,轻轻顺过她的发丝,“我带你回去睡。”
“嗯?”林洁钰睡意惺忪的睁了睁眼,看见熟悉的身影过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回来了?”
“累吗?”顾以辰再一次不顾手臂上的伤口将她打横抱起。
林洁钰感觉身体腾空,蓦然被惊醒,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道:“你的手臂——”
“没事。”顾以辰试着再次抱起她。
林洁钰靠在他怀里,眯了眯眼,“很晚了,今天不回去了吧,隔壁休息室有张空床。”
“医院空气不好。”顾以辰拂过她略显憔悴的面容,道:“很累吗?”
“困。”林洁钰扯住他的领子,连走一步都觉得好困难。
顾以辰拿她没辙,只得就顺从她的意思将她领到休息室的床上。
病房霎时安静,躺在病床上本是安静熟睡的女人木讷的瞪着天花板。
她侧过身看向自己手背上的针液,轻轻一扯,一滴血从针口涌出。
说过别哭别喝酒别吹冷风也别再联系。
你做到了,终于可以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裴亦走过清冷的走廊,跌跌撞撞的走在空无一人的那条漫长的黑境中。
她想要冲破黑暗找到光明,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一身狼狈如何配拥有明天?
徐江琦坐在太平间前的椅子上,头重重的靠着冰冷的墙壁上,紧闭着双眼。
没有人,偌大幽冷的地方,只有他一人孤寂无助的坐着。
“咚。”一声轻咛的响声将他惊醒。
裴亦推开那扇门,冰冷的气息瞬间萦绕而来,她赤脚走过,擦过迎面而来的徐江琦肩膀,踉跄着走进太平间。
冰床上,男人被洗去了一身血污,干净的躺在上面安详的沉睡着。
裴亦颤抖着双手,不敢触碰男人,生怕自己太过用力惊醒了他似的。
徐江琦举步维艰,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抱住她,他甚至发现自己走不进那扇门,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他们中间,再也隔不开,冲不破。
裴亦跪在床上,眼泪无声的滴过眼角,她最终还是握上了他的手,“你不该这样的,不该是你死的,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
泪水滑过他毫无血色的脸颊,他一动不动的闭着双眼。
“对不起,对不起,徐江瑞,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你起来,起来好不好?不要睡了,这里太冷了,你不是最爱惜这张脸吗?你看起来看看你这张脸变成了什么样子,好丑真的好丑。”
“是不是你很恨我,才会在我结婚这天彻底离开?”
裴亦坐在地板上,掩面痛哭:“他们说你再也不回来了,但我知道,你只是忘了回来的路。”
“裴亦。”徐江琦上前将她抱起,抹去她脸上模糊了视线的泪水,道:“不要说了,不是你的错。”
裴亦埋头隐忍着心口处撕裂般的剧痛,咬紧下唇,不再吭声。
徐江琦捧住她的面容,一点一点的将她紧咬的下唇解脱出来,温柔道:“我送你回病房。”
“是不是我们都做错了?”裴亦抓住他的手臂,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徐江琦手下一滞,没有说话,抱起她,一步一步的离开那间冰冷的屋子。
裴亦看着那扇门,绝望的眸中泪水滑落,她笑了,自嘲讽刺的冷冷一笑。
翌日,徐家家变,可谓是满城轰动,大到财经版面一一剥析,小到城市捷报满版刷屏。
连带着死亡的另一人货柜车司机的身份也被扒的干干净净。
特别是所谓的无辜货车家属围聚在徐氏门前讨一个公道,面对媒体声泪俱下,就差没有将死者本人搬到楼下以求徐氏回应。
徐家老爷子坐在电脑前,怒不可遏的关上电视,重重的将手边的杯子推开,“这事公关是怎么处理的?”
他的面前,一众公司元老不敢吭声,任谁都知道这节骨眼下保持沉默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徐濛冉焦急的从院子里跑进来,身后紧跟而来徐氏律师顾问团队。
“你是怎么处理的?”老爷子吼道。
徐濛冉道:“公关经理昨天就已经跟死者家属联系过了,按照死者一年的收入综合他现在四十岁,再工作二十年,以及抚恤金和家属精神安慰金,我们给出了五百万赔偿,可是显然别人知道我们是徐氏,狮子大开口,要给出一千万才能罢休。”
“而且事发地是在禁止货车进入的滨海路,他私自将货车开进禁行路段本就是违法的,按理说,我们不需要额外补偿。”律师继续道。
“他们既然跟我们玩这一套,我并不觉得我应该多付什么,有些人总喜欢用死人博同情,你博就罢了,还想着把尸体运来公司大门前,那不只是对我们的侮辱,更是对自己亲人的耻辱,我想我不会让步,我能给他们的一百万抚恤金也是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我二哥去世了,我们徐家一样正处于伤心时间,我不想再纠缠什么。”徐濛冉一锤定音道。
老爷子闭了闭眼,“罢了,江瑞想安静的离开,就让他安静的走吧。”
“爷爷的意思是——”
“给他们,不要再来打扰江瑞的葬礼。”老爷子疲惫的挥了挥手。
徐濛冉止言,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了。”
陈氏高层,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一人嘴角高扬的俯视着城市里的人潮涌动。
他拿起一旁的酒杯,轻轻的晃了晃手里的红酒,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着身后原地待命的男人说着:“那群人散了没?”
“徐氏拿出了一千万,显然是不想过多的周旋下去。”男人道。
“果然不愧是徐氏,出手可真大方。”
“毕竟死者已矣,他们也不想再继续被闹下去,三日后徐江瑞下葬。”
“好日子啊,苏胜那边呢?”
“您让准备的事已经在秘密进行,想必两天后就会有答案。”
陈景然一口饮下杯子的红色液体,邪魅的舔了舔唇,“也是时候让他们忙碌一点了。”
“大少还有别的吩咐?”
陈景然放下杯子,转过身,笑道:“你应该知道有些矛盾不是看着它就能产生的,你要聪明一点,推波助澜帮他们一把。”
“大少的意思是——”
“这年头媒体是个不错的风向标,有了他们,很多想要隐藏的事就没有办法藏得住,所以好好利用。”
男人迟疑,似乎并没有听懂自家大少的意思。
陈景然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懂变通,脑袋伸过来。”
男人听命般侧耳倾听,当陈景然的话进入耳膜中时,蓦地一惊,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笑得那般谦虚有礼的大少爷,心底一慌,双腿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他惶恐道:“真的要这么做?”
“我喜欢你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收回成命吗?”
男人后背发凉,忙不迭的点头道:“我会派人处理好,一定办的干干净净。”
陈景然再一次郑重的拍向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的。”
办公室瞬时安静下来,静的人心突然的惶惶不安,阵阵发虚。
……
窗户前,阳光落在床沿上,林洁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虚汗一片,她抚了抚心脏的位置,前所未有的心悸不安。
“怎么了?”顾以辰坐在沙发上处理公事,听见响动,急忙寻目望去。
林洁钰抹去脸上的汗水,摇摇头,“做恶梦了。”
“看把你吓的,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顾以辰拿起杯子倒了杯温水送上前,“喝一口,我让人准备了早餐。”
林洁钰就着他的手抿上一口,镇定下来,“裴亦醒了吗?”
“徐江琦陪着她,不用的担心。”顾以辰拿出手绢替她抹去额头上未散的汗渍,“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
林洁钰挽住他的手,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震惊中回过神,再一次确认道:“真的去世了?”
顾以辰点点头,“后天下葬。”
“我想不通啊,徐江瑞那么痞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用一个这么轰动的事实让我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刻在心上。”
“他们该怎么办?”
顾以辰揽住她,“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你现在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够了。”
“我挺怕的,我怕裴亦走不出心理那道坎儿,我也怕他们两个再也回不去了。”
顾以辰摇头,“你要相信徐江琦。”
“就跟相信你一样吗?”
“我比他好。”顾以辰道。
“……”
“饿了吧。”顾以辰拍了拍手,门外守候已久的保镖推开些许门缝。
一道道精致的早点放在小桌上,屋子里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瞬间被米饭香气掩盖。
都说孕期的女人最容易犯傻,看到这满桌子吃食之时,林洁钰彻底把所有事忘得干干净净。
顾以辰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堵得满满的一张嘴,不忘细心的替她擦干净汁液,递上热牛奶,“喝一点,小心噎着。”
“出事了,快去叫薛主任过来。”护士仓皇的叫声回荡在走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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