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智衍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大狱戒备森严,守卫重重,又怎么会伤了清音姑娘?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你私闯大狱找个托辞罢了,本世子念在你是南离皇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请你立刻离开。”
反正那些人都已经被段祈煜处决了,慕翎宇这么说,又有什么证据呢?
慕翎宇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却是转向了文锦绣,似是用眼神询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如今她身在大狱,慕翎宇耽搁的时间已经很多了,现在段智衍也到了,他若是现在不走,等皇后他们到了才是真的有理说不清,那些狱卒都被处决了,光凭她一人之词也没有人会信,何必白费力气?
慕翎宇咬了咬牙,收回目光看向段智衍:“世子既这么说了,我若是再继续留在这里反而惹人误会,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清音是我的义妹,这几日没有确认她的罪名之前,关在大狱中终究不合适,况且她还身受重伤,请大月世子另辟一处给我妹妹住,并请太医为她治伤,否则哪怕得罪大月皇帝,本殿下也要给我南离贵人讨个公道!”
段智衍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文锦绣一眼,显然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慕翎宇对她这样在意,仿佛就是对心爱女子一般,一个婢女也能被他说成南离贵人,文锦绣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啊!
察觉到段智衍在看她,文锦绣抬眸看他一眼,段智衍忙收回目光,清咳几声:“七皇子这个提议并不过分,本世子稍后会禀明皇后娘娘,必然会好好保护清音姑娘,当然,也希望七皇子不要再动不动来劫狱,大月的狱也不是那么好劫的。”
慕翎宇冷哼一声,段智衍朝身后人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上前解开牢门上的锁,将文锦绣带了出来,慕翎宇立刻上前一步:“音儿。”他说完又看向段智衍:“世子,本殿下有几句话要嘱咐家妹,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段智衍蹙眉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向远处走了几步,慕翎宇冷笑一声,转向文锦绣的时候又变成一脸的温柔,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浓情蜜意:“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让你光明正大出来的,这两日先委屈你,虽然他们抓了你,但若是有什么人为难你,你也不必忍着,我已经向父皇请命,让他正式收你为义女,你也是我们南离的公主,不必事事都委曲求全。”
义女?文锦绣眸子闪了闪,让心爱的女子做义女,顶一个兄妹的名头?慕翎宇这爱慕也真是够新奇的。
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是,奴婢谢过殿下。”
慕翎宇一听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文锦绣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对他自称奴婢的,他不由扯了扯唇,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音儿,你要相信我,这个身份也是权宜之计,等我们回到南离,我会迎娶你做我的皇子妃,好不好?”
文锦绣没有躲避他的触碰,慕翎宇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很温柔,也十分纵容她,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爱意,没有爱的人,所谓娶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况且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轻轻一笑:“殿下,时候不早,你该离开了。”
慕翎宇手一顿,眸子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忽然拉过文锦绣的手,握的很紧:“音儿,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
文锦绣扬眉看着他,他直直望进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永远不能背叛我,永远不能。”
文锦绣慢慢将手从他手掌中收回,微微屈膝:“是,奴婢不敢忘记。”
她说完不等慕翎宇再次说话,转而朝段智衍的方向走来,段智衍示意侍卫将她看好,看到慕翎宇似是有些痛苦的模样不由嘲讽一笑,再次朝他走近几步,低声道:“看在七皇子这么配合的份上,本世子提醒你一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本世子能这么快发现你,并非偶然。”
慕翎宇双眸一震,不过瞬间又恢复满目冷意:“多谢世子提醒。”
皇家驿官,慕蓠裳感觉到慕翎宇离开,便知道他定然是去大狱救文锦绣了,不由气的咬牙切齿,慢慢攥紧了袖子,想到皇后对她说的话,一双眸子更是喜怒不辨。
“公主,殿下这般在意那个文锦绣,他真的会帮您吗?”她身边的婢女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有些担忧,慕蓠裳摇了摇头,从前她并不觉得文锦绣有多大的本事,可是能让段祈煜念念不忘,能让慕翎宇为之疯狂,她根本就是一个妖孽!
慕蓠裳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阴狠:“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两日后的事他一定会帮我。”
慕翎宇想要彻底修改段祈煜的记忆,没有她的摄魂铃,他想做到这件事简直难如登天,三年来他们一直都试图修改段祈煜的记忆,让他彻底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但他的灵魂太强大了,能修改几个片段已经是极限,而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婢女蹙眉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是深夜,而慕翎宇还没有回来,慕蓠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眸子微微眯了眯,看来慕翎宇是在宫中遇到麻烦了,这么一来,文锦绣是定然救不出来了,大月虽然能人不多,但千面鬼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那个千家人,想必会给七哥吃些苦头。”慕蓠裳唇角扯了扯,手指无意识抚上她的侧脸,她好歹也是南离公主,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慕翎宇这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手段,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上当?
婢女皱了皱眉:“公主,若是殿下受了伤,那两日后……”
慕蓠裳看了她一眼,唇边划过冷笑:“你当他是傻的么?七哥这个人,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他自己的,况且有锁魂笛在手,他即使救不出文锦绣也会全身而退,况且就算受了伤,他也自有办法补回来,两日后的事情他比你我更看重。”
她说着慢慢朝桌案边走去,拿起笔快速写下几个字,婢女忙拿来一个竹筒装了纸条,又将窗子打开,不多时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苍鹰顺着夜色飞了过来,落在她们窗台之上,慕蓠裳伸手顺了顺苍鹰的毛,将竹筒系到它的腿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苍鹰飞的极快,最多三日便可到达大月边境。”
婢女垂眸,那只苍鹰扑闪了两下翅膀,随即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慕蓠裳眯眸看着越飞越远的苍鹰,轻轻关了窗子,就在此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她与婢女对视了一眼,面上很快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快步朝隔壁跑去。
“七哥!”
一推开门,只见慕翎宇面色有些苍白地摔倒在椅子旁,锁魂笛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他似是有些无力地靠在桌子旁,双眸微闭。
慕蓠裳连忙走到他身边,跟婢女一起将他扶起,又摆摆手示意她下去,一脸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翎宇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忙碌地替自己倒茶的模样,心中的怀疑稍稍减轻几分,看她的模样不像是知道段智衍会堵截他一般,倒让他对段智衍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慕蓠裳一直都是一颗很好操控的棋子,从来不曾反对过他,也不曾破坏过他的计划,哪怕这一次因为文锦绣有些失了分寸,但他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她一心想要嫁给段祈煜,想必也不会阻碍自己的计划吧?
“蓠裳,今日皇后跟你说了什么?”
慕蓠裳倒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轻手轻脚放下茶壶,端起一杯热茶走到他身边:“来,七哥,喝点茶。”
慕翎宇接过她的茶却并没有喝,而是拿在手里晃了晃,慕蓠裳见他这模样,微微垂眸,眼里带出几分自责:“今日,皇后召我过去,说她已经知道是我杀了那些南离百姓,我当时就慌了神,七哥你知道的,我害怕她,从小就害怕她,然后她说她会帮我压下这件事,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人承认,正好文锦绣手腕上有摄魂铃,所以……”
她说着又有些忐忑起来:“对不起七哥,我当时只是想除去她,一时没有思虑周全,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思虑周全?慕翎宇盯着她上下看了看,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段智衍的话就是告诉他,慕蓠裳极有可能背着他做些什么破坏他的计划,或者说,她早就知道今晚他会去劫狱,段智衍会堵截她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他摇摇头,轻轻摸了摸她红肿的脸颊:“七哥没有怪你,还疼么?”
慕蓠裳眼中泛出几许泪光,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泪来,摇摇头:“不疼了,倒是你,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无妨,一时不慎而已。”慕翎宇眼眸闪了闪,似是无意一般说道:“风刃突然消失,音儿恐怕遇到了些麻烦。”
慕蓠裳手指微微一颤,心底漫出一抹喜色,眉头却皱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大狱不是守卫森严的吗?”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她的表现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刚刚风刃突然消失,他没有来得及思考,如今想来,大狱重重守卫,所有人都是经过挑选出来,又怎么会不知道文锦绣的特殊,竟胆敢伤害她?而他去的时候,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巧被带走了?
所有巧合连在一起,他脑中顿时明白过来,那些狱卒定然是有人故意放进大狱,目的自然是引得文锦绣召唤风刃,继而将他引去大狱,没有那些人,他便没有理由找大月皇室的不是,如果他非要带文锦绣出来,必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他后背突然一凉,风刃乃是南离宝器,知道他可以追踪风刃的人,除了眼前的慕蓠裳似乎还真的没有别人了,那些狱卒又是皇后派去的,可想而知,是慕蓠裳借着皇后的手买通狱卒想要除去文锦绣,不,是想要除去他!
怪不得他离开皇宫时突然被一道莫名力道打中,若不是他及时收手没有与段智衍交手,现在他估计已经丢了半条命,而这一切……都是慕蓠裳做的?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慕蓠裳见慕翎宇不回答她的话,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慕翎宇眼中冷意顿时收敛,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正因为守卫森严,所以她没有受伤。”
慕蓠裳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有些失望起来,做了这么多,竟然没能伤到她,原本是想让慕翎宇看到她失去清白的模样,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文锦绣根本毫发无伤!
“蓠裳,这两日是极为要紧的时候,我也受了伤,所以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你明白吗?”慕翎宇眼中看不出一点对她的杀意,还如之前一样,慕蓠裳忙点了点头:“当然了,我会小心的。”
慕翎宇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那就好。”
宫中,明辉殿。
文锦绣被段智衍带到这里,一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虽然慕翎宇要求给她另辟一处住所,但直接将她安排到这样一座宫殿内真的合适吗?
段智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他似乎有些理解段祈煜为什么不帮她解开慕翎宇的封印了,她这样疑惑迷糊的样子在以前可是见不到的,每次见到她都是睿智而沉着的,似乎对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什么都不怕。
侍卫们走到门口便停下了步子,段智衍示意文锦绣跟上他,一路朝正殿走去,文锦绣虽然疑惑,却并没有问什么话,只是风刃被她不动声色握在了手里,大月皇室对她没有善意,贸然被带到这样一座宫殿,她还是需要防备着些。
越往里面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是寂静,守着的侍卫越来越少,等他们走到正殿门口,连影卫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段智衍上前推开门,朝文锦绣看了一眼:“进去吧。”
文锦绣四下打量片刻,随后走了进去,在她进去的瞬间,段智衍轻轻将门关上,朝一旁的树上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可明白你家主子的意思了?”
斩风缩在树上收敛了浑身的气息,闻言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他只当段祈煜就这么打算让文锦绣在牢中待着,却不想他就这么将她接了出来,还接的这么光明正大。
那些狱卒的确是慕蓠裳通过皇后买通的,但是皇后可没有要帮她隐瞒此事的意思,所以他们自然查了出来,顺便将计就计,既挑拨了慕蓠裳与慕翎宇之间的关系,又成功将文锦绣从大狱中接到了明辉殿,重点是,这还是慕翎宇提出来的,是他主动要求段祈煜来保护他的“义妹”,段祈煜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就这么达成了目的。
不得不说,这办法比起直接进言或者以权谋私要好得多,果然还是主子的心思缜密。
段智衍不见他回答倒也不恼,轻轻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朝外走去,两旁的树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借着明亮的月光,仿佛地板上被撒了银粉,他微微闭了闭眼,手心中红光微微一闪继而又消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竟显出几分孤寂。
殿内,文锦绣一进门就发现身后的门被关闭了,先是一怔,继而目光落到殿中,只见大殿中央的软榻上,一人撑着手臂,淡淡看着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将他整个人衬得有些单薄,面上的银狐面具在烛火映照之下没有了白日见到了凌厉,却多了几分柔和。
她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段祈煜嘴角噙着笑意看她,一双眸子却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开口:“过来坐吧。”
啊?
文锦绣怔了怔,段祈煜抬手指了指他床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坐,文锦绣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这不好吧?
“你义兄亲自要求孤来看管你,孤与他好歹也算是有几年的交情,因此便应了这桩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孤素来喜欢清静,因而这明辉殿没有什么婢女,你既被送到了这里,总不能对外人说你是个犯人,这有损孤的颜面。”
文锦绣扬眉看他一眼:“那殿下的意思呢?”
“孤身边正好缺个得力的婢女,你便留在明辉殿做个婢女吧,等两日后洗清冤屈,是去是留皆看你心意。”段祈煜眼中一派淡然,看着似乎有些局促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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