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翎宇面上带起几分怒意,南离使臣也明白那婢女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碍于慕翎宇没有说话他们不好开口罢了,此时皇后一开口,已经有使臣蠢蠢欲动,想要反驳出声,慕翎宇横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到皇后身上,微微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不过蓠裳素来任性粗野惯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娘娘为好。”
他说着朝那婢女看了一眼,冷声道:“公主如今在哪里,立刻带我前去。”
皇帝双眸中顿时沉淀出冷色,他身为宴会的主人,慕翎宇这话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事到如今也是他们不占理,所以他只是强压下心头的恼怒,朝众人使了个手势,便跟着慕翎宇朝外走去,他一走,许多大臣便也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只不过女眷之间的事他们终究不能关注太过,便由着自家的女眷们跟在了皇后身后。
那婢女一路将众人带到了朝阳殿,殿内的宫女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春兰安静地守在门口,见众人浩浩荡荡朝这边走来,忙做出一副忐忑的模样,额头上甚至还出了一层冷汗,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模样。
朝阳殿的宫女见到皇帝的仪仗不敢怠慢,忙跪地迎接,皇帝则面带怒意,甚至都没有让众人起身便直接朝殿内走去,一路走到内殿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呻吟声,皇帝脸色顿时阴沉的快要拧出水来,慕翎宇的手放到门把上却没有推开,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声音,顿时气的不知该怎么办,愤愤丢了门把,一甩袖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面上带着怒意,心中却止不住冷笑,段祈煜这样与慕蓠裳有了夫妻之实,吃亏的终究是女子,他要给的就必定是太子正妃的位子,不然这个苦果他们南离可是不会咽下去的!
众人看到他发怒的模样,心头都是一颤,随即有些失望,心底又有些怀疑与不敢置信,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段祈煜会在这个时候对慕蓠裳做出这种事,这岂不是将大月的人都丢尽了?
“陛下,蓠裳与太子……”慕翎宇似是挣扎着开口,面上带着几分难堪之色,朝众人看了一眼,低声道:“请陛下给妹妹留些脸面吧。”
这么多的人,他们若是就这样闯进去了,那慕蓠裳以后还怎么见人?哪怕这件事是她不情愿的。
皇帝眉心皱起,里面的声音还没有停息,他们若是此时进去,不光慕蓠裳以后不能见人,连段祈煜的声名也要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面色沉沉地看了众人一眼:“不知是什么人在此做出这样龌龊之事,都回宴会上,免得污了耳朵,韩忠,查清楚是什么人在此地秽乱宫闱,严惩不贷。”
众人面上都十分僵硬地配合着皇帝的话,虽然明知他是在说谎,但那又如何,谁敢多说半句?
好在跟来的大部分都是女眷,那些个皇室宗亲文武大臣知道分寸没有跟过来,不然要传出去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他的话众人也明白,里面的人不能是段祈煜和慕蓠裳,哪怕明知就是他们也必须将这话咽到肚子里。
韩忠应了一声便要下去,然而就在此时皇后却拦住了他:“这等丑事,自然应该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皇室的名声?韩公公,不如就从这殿内婢女查起吧,本宫等着。”
她说着也不管其他人是个什么反应,自顾自坐在了外殿的椅子上,皇帝面色沉了沉,上前一步坐到她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做什么?”
段祈煜的性格他十分了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若说算计,在这宫中能算计的了他的也就只有这个皇后了,她好歹也是将他生下的人,怎么就如此狠心?
皇后淡淡朝他看了一眼,眉心很快皱起,又很快松开:“陛下,这件事不查清楚,对太子的名声不好。”
皇帝胸口堵住一口气:“你就那么想毁了他?好歹也是你儿子!”
皇后冷笑一声,他们说话声音极低,看在众人眼里就仿佛在说悄悄话,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鬓角,有些漫不经心:“是又如何?本宫讨厌他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皇帝面色一滞,死死捏紧了拳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也不看他脸色如何,冷冷在殿内扫了一眼:“朝阳殿的掌事宫女是谁?”
春兰忙走了出来:“回娘娘,是奴婢。”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务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定然治你个欺君之罪。”皇后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人不寒而栗。
皇帝压下一口气,目光阴沉地看向春兰:“皇后说的是,一五一十说出来,若是朕查出你有所欺瞒,千刑处多得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春兰后背一凉,众人也都有些后悔此时跟了过来,皇帝自然是向着太子的,皇后应当是要整治太子的,二人都是手段凌厉的主儿,春兰的话此时就尤为重要,关系到段祈煜以后的声名,众人虽然忐忑,却还是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
春兰咬了咬牙,磕了个头道:“回陛下,娘娘,刚刚奴婢们正在这里洒扫,却见太子殿下似是有些醉地走了过来,蓠裳公主在一旁扶着他进了殿内,奴婢们本想跟去伺候,殿下却不愿奴婢们近身,公主便说由她来照顾,所以奴婢们便退了出去,不想,不想……”
“不想什么?”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指寸寸收紧,春兰打了个颤,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道:“不想过了半刻,里面却忽然传来撕扯衣服的声音,还夹杂着蓠裳公主的呼救声,奴婢们想要靠近,却被殿下呵斥不许多管,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任由本殿下的妹妹被欺侮吗!”慕翎宇再也听不下去,脱手将手中的茶杯砸到了春兰头上,春兰瑟缩了几下不敢说话,眼中却流出泪来,夹杂着流下来的血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慕翎宇气恨地上前又踹了她一脚,目光阴沉地盯着皇帝:“陛下,此事该怎么解决?”
皇帝此时已经恨不得杀了春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中哪怕再气恨,也知道段祈煜这一回逃不过了,所以已经准备定下婚期,只想保他名声而已,可是偏偏被一个小宫女毁了,刚刚是没有看到二人究竟是谁,可春兰已经说的这么明白,难不成他还能让众人睁着眼说瞎话吗?
他叹了口气,手指握紧成拳:“此事是大月对不住南离,朕会即刻下旨,替煜儿迎娶蓠裳为妃。”
慕翎宇面上这才露出几分笑意,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既然陛下提出了折中的法子,此事就此定下,我会即刻修书一封给父皇,商谈婚事细节。”他说完又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般道:“原本蓠裳与太子定下婚事是迟早的事,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此时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他话音落下,大月众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尴尬之色,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急不缓地从外走了进来,那声音带着疑惑:“孤倒不知什么时候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七皇子如此生气?”
他声音响起来的瞬间,众人甚至都以为是幻听了,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只见那道月白色身影仿佛天神一般临近,面上的面具闪过几丝银光,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唇角微微上翘,眼底带着些许凌厉的光芒,众人顿时都愣住了。
这是段祈煜无疑,那里面的人……是谁?
皇帝也吃了一惊,随后松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段祈煜不是这么容易中招的人,下意识朝皇后看了一眼,却见她面色不变,似乎早就知道他不会这样任人宰割一般,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难不成她还有后招?
慕翎宇是众人当中最为吃惊的,甚至惊骇地碰到了身边的桌子,茶杯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在地上溅起大片大片的水渍,他指着段祈煜,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段祈煜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打碎的杯盏上,眸中划过一抹精芒:“七皇子,虽说我们大月地大物博,可也不是你这样败法,啧啧,这可是青窑烧出来的瓷器,就被你这么随意打碎,真是可惜。”
众人还在怔愣之中反应不过来,慕翎宇喉间顿时像哽了一根刺一般,段祈煜在这里,那里面跟慕蓠裳欢好的是谁?他有些艰难地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又朝内殿看去,皇帝也随着他的目光朝那紧闭的门扉看去,一时间都忘了该说什么。
仿佛是要告诉他们什么一般,内殿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就在外殿一片安静的时候,内殿突然爆发出一声女声的尖叫,随后是一道男子有些慌乱的声音,众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祈煜轻笑一声:“看来孤来的不好,破坏了一出好戏,诸位也真是有雅兴。”
他话音一落,众人面上都变了颜色,红红紫紫,青白交错,刚刚听到声音皇帝不准人进去,而里面人不知何故听到外面的动静却置若罔闻,他们都以为里面的是太子,谁敢去找不痛快?后来皇后又要在此查清楚事情缘由,他们自然也没有离开,所以便听了一出活春宫,原本还觉得没什么,太子这一说出口,众人面上顿时开始似火烧一般,连皇帝都有些挂不住脸,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诸位可否告诉孤,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孤可是好奇的很。”段祈煜随手把玩着一块玉佩,神情极其诚恳地朝众人看了一眼,众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他眸中顿时闪过精芒,慢悠悠放下了手中的玉佩,声音凌厉几分:“怎么,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皇帝朝韩忠示意一眼,韩忠立刻上前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段祈煜眼中渐渐泛起幸灾乐祸的笑意,触及慕翎宇难堪的脸色时,唇角微微勾起:“想不到这朝阳殿的宫女长相颇好,眼神却如此不济。”
他话音一落,春兰便开始不住颤抖了起来,段祈煜却不再看她,内殿的人似乎是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混乱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皇帝眉头紧皱,朝一个宫女看了一眼,宫女会意走了进去,慕翎宇则全程愣住了,明明段祈煜不会察觉到问题,可是为何今天的事会失败?
他的眼线不会有错,他确确实实进了这大殿没有出去过,有那些记忆在,又有药性,他绝逃不过慕蓠裳才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段祈煜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看了皇帝一眼,转而说起了别的事:“儿臣记得,之前父皇曾请扶鸾姑母帮忙,请弗安方丈出隐云寺查京城的凶杀案,父皇可还记得?”
皇帝点点头,既然段祈煜没事,他也就不担心了,所以也把慕翎宇晾在一边:“朕记得,当时有人说是南离妖女作祟,此事已经了了,你此时提起,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段祈煜嗤笑一声:“因为这件事,令七皇子的义妹蒙冤多日,甚至差点被处决,若不是孤找到了证据救下她,怕是七皇子就要失去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妹妹了。”他特意强调了妹妹二字,似笑非笑朝慕翎宇看了一眼:“此事事关重大,正好借着今日南离与大月众大臣都在,也将话说清楚,免得传出去说我大月冤枉了什么人。”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当着百官的面说明真相了,慕翎宇手指一瞬间变得冰冷,他为了修改段祈煜的记忆,浑身的修为已经耗的一点不剩,如果他知道是慕蓠裳做的那些事,加上今日慕蓠裳已经*的事,这颗棋子就算是废了,他好不容易才接近到段祈煜,难不成要因此而废了?
他手指寸寸收紧,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要止步于此?
而且如果仅仅是查到慕蓠裳也就罢了,依照慕蓠裳的性格,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她对自己已经生了二心,极有可能把他也供出来,这么一来他的目的岂不是昭然若揭?
他谋划元灵珠所做的事都是在背后,并没有真正放到明面上来,若是慕蓠裳将此事说了出来,大月皇帝皇后知道他的目的并不算什么,可如果大满知道了呢,元灵珠原本就是大满圣物,若是被他们知道他苦心孤诣要争夺,到时候原本就势同水火的南离大满必然会再起争端,大月定然是帮着大满的,南离就会落到两面夹击的局面,别说元灵珠他得不到,甚至还会因此毁了南离!
他目光落到腰间的笛子上,手指轻轻拂到笛身上,声音似是淬了冰一般:“太子何必再纠结此事,此事早已作罢,是清音做的。”
短短一句话,几乎耗尽他浑身的力气,他握着笛子的手迅速收紧,就在此时内殿的门突然开了,众人的目光一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慕蓠裳满面泪痕地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出来的瞬间,众人顿时又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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