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今日并未再做宫装打扮,一件玉色银丝绣缠枝花样的湘裙,秀发梳成一个涵烟芙蓉髻,虽不比昨日的缕鹿髻繁琐,也是一个非常考验梳妆人手艺的发髻,头上独插一根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流苏摇曳之间,道不尽的风流婉转。
一旁的尹攸宁则身着一袭同色绣银丝暗云纹的锦袍,把他温润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听那人毫不顾忌地对自己大加赞赏,诗中却不乏幽怨之语,柒柒大大方方笑道:“姬世子谬赞了,之前未曾得知世子会随使团一道前来东齐,是荣华怠慢了。”
一身玄色锦袍让姬流光显得极有魅力,再加上脸上那醉人的笑意,饶是柒柒这样从不花痴而且心有所属的女子都觉得此男的确足够妖孽,难怪当年“凭阑袖拂醉群芳”,如今这个年纪更增添了许多阅历,不迷死那些女子才怪!
姬流光眼神从柒柒身上划过,又认真打量了尹攸宁一番,半晌之后才点头赞道:“驸马爷亦是人中龙凤,非离兄好福气。”
说罢三人分宾主落座,姬流光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两位一定奇怪我这个富贵闲人为何这次会亲自出席这样的盛宴吧,其实我也是不得已才来这么一趟的。”姬流光语气有些无奈。
柒柒和尹攸宁对视一眼后淡笑道:“世子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和我们说,荣华虽然不懂朝事,却也愿意为世子分担一些忧虑。”
姬流光端起茶抿了一口才悠悠道:“我有一个侄儿,名唤姬卿,是我大哥的一个庶子。你们也知道,我大哥本就是庶子,姬王府这样的门第,庶子的庶子本不值一提,可这姬卿也算个人物,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父王颇为看重。一年多以前,姬卿纳了一名女子入府,说来这女子却是大有来头。”
才刚一提起姬卿,柒柒和尹攸宁心里便对姬流光的来意明白了八九分,可他们并不相信堂堂姬王府世子会真的为庶兄的庶子特意不远千里跑这么一趟,不过姬卿的事情不好放在明面上说,夫妻二人不约而同选择了装做第一次听到姬卿这个名字的样子。
姬流光看着两人俱是不动声色,也不着急,淡笑道:“你们大概也不甚了解,姬卿那名小妾便是东齐前恭亲王唯一的嫡女,淑和郡主龙洵美。”
尹攸宁并没有太过意外的样子,“龙洵美已经被东齐皇室除名,她的去留连她父母都不在意,何况我们这些外人。”
柒柒也笑了笑,“世子应该知道恭亲王是什么人,他亲自逐出的女儿,是不可能再回府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帮忙查一下姬卿公子有没有来过东齐京城。”
姬流光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说这个话题,频频举杯向两人敬酒,柒柒本就不擅饮酒,此时刚刚出月子没多久,更是滴酒不沾,尹攸宁倒是和姬流光聊得颇为投机,酒也没少喝。
回程的马车上,柒柒靠在尹攸宁肩上,面色却不见轻松,“宁哥哥,你说姬流光到东齐是来做什么的。”
尹攸宁轻轻揽住她笑道:“具体来做什么一时不好说,但姬流光此人不可小觑,十几年来他一直以风流不羁的样子出现在世人面前,似乎对政事甚至于姬王府的家事都不感兴趣,许多人一提起姬流光,谈论的无非就是他的长相、诗词、风流韵事,可很少有人想过,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姬王府世子的位置能坐得那么安稳,姬王府一干人等都是吃素的?”
柒柒点头道:“的确如此,他这次到东齐,必然不会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姬卿,可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咱们还是得拿出耐心,让人暗中盯着他的动作才行。”
还不等尹攸宁回答,马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尹攸宁挑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叶临已经行至他们车前。
尹攸宁示意他不必下马,他便冲两人抱了抱拳道:“殿下、驸马爷,小郡王已经被接进了王府,王府大管家着属下来寻二位主子。”
柒柒一听团子到了便高兴起来,扯着尹攸宁的袖子道:“宁哥哥,快,咱们快回王府,我想死我的团子了。”
尹攸宁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娘子都做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说罢示意赶车的人加快速度向王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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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公主俨然成了京城如今最热门的话题,羡慕者有之,嫉恨者也大有人在。
醉芳楼内,两位花魁如眉和胭脂也不例外。
尤其是如眉,自从四年前到了醉芳楼见到传说中的三位幕后主人后,一颗芳心便牢牢系在尹攸宁身上,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伺候在他身侧,任凭客人们开多高的价也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清白之身,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她的心一天比一天冰凉。
胭脂则比她理智得多,尹攸宁她当然也仰慕,可她早已看透了他温润外表下面那颗冷漠的心,也知道但凡女子一入青楼,再提清白二字就是个笑话,所以在尹攸宁和柒柒大婚之后,她也就不再执着于那个清倌的名声,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醉芳楼头牌,每天醉生梦死,倒也逍遥。
当初尹攸宁和柒柒大婚,她们心里便是十分不甘,那沈七小姐据说生母出身也上不了台面,她都能做尹公子的正室,她们这些清倌人做个屋里的小妾大概也能说得过去。
男人嘛,不过就是那么回事,任凭娶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妻子,该风流照样风流,春花美,秋月照样不俗,她们就等着尹公子对沈七小姐新鲜劲儿过了的那一天,毕竟她们也是色艺双绝的美人,哪有男人真的会无视她们的存在。
甚至于两人还有过想去一睹尹四少奶奶芳容的打算,只不过柒柒的行踪实在不是她们能掌握的,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
如今沈七小姐就是荣华公主的消息传到她们耳朵里,胭脂不过是苦笑了几声,曾经的不甘心变成了彻底的死心。如眉则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木然了一年多的神情变得鲜活动人,连她的死对头胭脂都觉得她不正常。
青楼就是个白日冷清晚间热闹的地方,胭脂唤来伺候的小丫头去厨房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把如眉请到了她的房间,这是几年来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
胭脂亲自替如眉斟满了酒,笑道:“如眉姐姐今日怎的如此高兴?说出来让小妹也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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