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到,新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祭天。
为了这个重大仪典,桂哥提前饿了两个时辰,连水都不怎么进,就是为了确保祭天时不会失仪,然后又笔挺挺的站了半柱香的时间,由着侍人们给他仔仔细细的穿上九层的朝服。
而在另一边,邱向阳正悠然的过着她的幸福新年。
虽然只有一个人是挺寂寞的,但是与桂哥一比,邱向阳倒的确是幸福的,起码桂哥在挨饿,而她不仅吃了顿丰盛的晚饭,还在看热热闹闹的春晚,而等到桂哥穿戴好,走出了温暖的宫室,迈进了寒冷的夜风中,邱向阳更是看着都觉得冷,叫了一杯热奶茶,窝在小沙发里继续看春晚。
两边对比如此分明,简直就是戳桂哥的心窝子啊,恼得桂哥更加坚定了精简仪式的念头。
零点,新年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开始了。
今年的新年有点特殊,邱向阳是一个人在外头过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人管,而桂哥呢,他是太子,如今又是十四岁了,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可以选妃了,所以这事就得提一提了。
“母后,大燕如今内忧外患,儿臣实在无心儿女之事。”桂哥拒绝了王皇后的选秀提议。
王皇后秀眉微蹙:“桂哥,你这么想不对,皇嗣传承也是国之大事,唯有代代传承,大燕才能江山永固。”
“是,皇嗣传承是国之大事,”桂哥没有强硬反对,“但是,选秀就意味着要花大钱,而且不仅伤财,更要劳民,而如今的大燕,外有申奴虎视眈眈,内有成贼刀枪相向,还有边关将士年年欠饷,多地灾民艰难度日,在这样的时候,儿臣要选秀?”
桂哥摇头,一脸坚定:“儿臣不忍因一己之私与民争利,把选秀的钱,用来犒劳将士、赈济灾民,这才是儿臣身为大燕太子的应有之义。”
王皇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把选秀说成国之大事,桂哥就用更大的国事来反驳她,她还能说什么?桂哥的这番话要是拿到外边说给那些臣子听,只怕人人都要夸赞桂哥有仁善之心,有储君的风范,他的做法是绝对的正确。
这一场谈话在王皇后单方面的郁闷中结束了。
王皇后一个人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后,起身去找皇嫂圣慈安皇后。
“你说,这孩子让我怎么说才好?”王皇后心里郁闷的很,“不就是选秀么,人之大伦,至于把这事说的,说的那么不仁善吗?”
王皇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桂哥的话,说白了,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皇帝一顿饭,百姓一年粮”。
圣慈安皇后也被桂哥的说法给惊了一下,不过她毕竟比王皇后年长许多,而且身份特殊,所以她不像王皇后那般郁闷,反而很快就想开了。
“桂哥这么想也没错,如今大燕的确艰难,桂哥身为储君,的确是要多为子民着想的。”圣慈安皇后拍了拍王皇后的手背,“你有这么一个仁厚的儿子,应该高兴啊。”
王皇后轻叹一声:“高兴是高兴,但,唉,罢了罢了,反正他还年轻着呢,再晚两年也行。”
这边王皇后郁闷,那边桂哥其实也不高兴。
选秀,这两字一提,桂哥就肝火大盛,前世他就全听母后和皇伯母的,由她们给他选定了一个妻子,登基后,他在前线辛苦作战,她在后方养育子女,他相信她,很多事都让她放手去做,结果呢,她给他养出了几个废物。
一个是腐儒,只懂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左一口圣人曰,右一口贤人曰,曰曰曰个屁啊,还能有点自己的想法么?先生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能不能听听将士、工匠、农民、商人他们说什么?
一个是软蛋,只懂享受,贪生怕死的软蛋,要不他是他的亲儿子,他都要直接开抢了,用国库养着这样的废物,还不如拿来充实军力、减免税赋,反正劫富济贫这种事他都是做熟了的,遭了他的抢的宗亲不知道多少。
还有一个是算计鬼,只懂得背后算计人,还以为自己脑子聪明、手段高明,觉得人人都是他的棋子,这样心思不正的人,他怎么敢让他做储君,他要是当了皇帝,整个朝堂都要乱了,党派林立,彼此攻讦,他打回来的江山就又要完了。
看看,他有三个儿子,看起来江山有后,结果没一个能用的,这就是他的好贤妻养出来的孩子,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就把他们带在军营里,带在战场上,宁愿养成粗莽汉子,宁愿死在战场上,也绝不能养成腐儒、软蛋、算计鬼!
再想到前世的结局,桂哥的眼睛又红了。
三个儿子再不争气,那也是他的亲儿子,他一辈子想着念着争着的,全是光复大燕,大燕千里江山在他父皇手中分崩离析,他继位时就发誓,在他在位之时,一定要把失去的国土再打回来,为了江山为了大燕,他无心男女之事,每时每刻都把精力扑在战事、朝事、国事中,什么女人,在他眼中只有可用的人,没有男女之分,多养一个妃子还要多费一份银钱,也因此,他只有皇后,没有妃子,只有嫡子,没有庶子,只有这三个废物,没有其他的儿子。
桂哥最后选了长子,也就是那个不知变通的腐儒,为太子,因为后面两个太不好了,更因为桂哥想着,虽然长子不知变通,但是他只要把所有的规矩都立好,他照着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是万般计算也抵不过人心变化,桂哥因为多年积伤,病痛难忍,无法理政,只能把政事交给太子,由太子监国,结果这一监国,太子就在臣子们的怂恿下,说要裁军。
裁个屁军,都是卖国贼,全是卖国贼,大燕还没有全部光复,还有几个边镇被邻国吞并,尚未归还,就这样在国土未全的情况下,他们竟然敢说大燕已经平定,要让将士解甲归田,让百姓休养生息。
是,很多臣子说他穷兵黩武,这点他认,但他始终认为,大燕的国土必须完整,祖先的土地必须继承,只要大燕贺氏不灭,大燕国土绝不能有一分一毫遗失在外,他死了,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也必定会把这些遗失在外的边镇重夺回来。
可惜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还未死,就已经“人走茶凉”、“人死政息”了,他的儿子,他的臣子,集体背叛了他。
回忆前世的桂哥闭上了眼,他不想承认,他前世是被自己儿子气死的,这真是他身为父亲最大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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