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小荑绞了帕子过来,看到钟意身上的衣衫不由得一愣,道:“夫人,你怎么还穿着嫁衣呀,难道……”
钟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原封不动的一身,挥了挥手道:“别瞎猜,帮我换衣服。”
小荑的心中万般疑惑,可还是应了:“是。”
钟意从另一处屏风后头梳洗了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宁祁早已坐等在了桌旁。钟意明明白白地看到,宁祁拿了一个小瓶打开倒在了一块白帕子上头,红色的液体立时就浸染小小的一摊,临了宁祁还故意抖了几下瓶子,甩出的红色水珠子凌乱地在白布上开出了小花。
瞧着差不多瓶子该全空了,宁祁反手将瓶子交到了一旁下人的手里,然后把那看着血淋淋的白布拎起一角甩到了身前绿媛捧着的托盘里头,挥了挥手示意绿媛可以去了。
这个是……
在出嫁前夕曾被普及过基本常识的钟意几乎是瞬间就领会了,宁将军真的是坦坦荡荡地作得一手好假呀!
作完假的宁将军回过头来看到了钟意,扬起的笑容真实坦荡,“昨天晚上我忘记了,让绿媛拿去先晾干了再去交差。”
呵呵呵呵……
钟意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奔腾而过的感觉。
这个为什么还非要向她解释?她应该回答什么?没关系?还是不要紧?我昨天也一起忘记了?
钟意尬尴地脸上开始发热,但钟意没有来得及回答什么,她的肚子就率先发表了意见。
“咕噜……”
腹内贮备空虚的信号非常清楚。
“先用早膳吧。”
宁祁开口的非常及时,几乎就是在钟意的肚子响了之后立即接上,成功化解了钟意更加尬尴的可能性。
早膳很丰富,钟意坐在桌旁,看着下人一盘一盘又一盘地摆了整整一张桌子,种类囊括了钟意所有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东西。
这是……要摆摊吗?
宁祁的眉梢轻挑了一下,想也有些在意料之外,不过又在意料之中,道:“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我也没管过什么,不过正好,第一天也不知道娘子喜欢什么,都摆上来正好挑一挑,今后院子里的事还要娘子多费心,想到什么尽管吩咐让他们去做就是。”
宁祁话中的意思钟意大都能够领会,想也是对这种铺张浪费之事不喜的,但钟意耳朵听到的重点在于话中的那两声“娘子”。
娘子呐……第一回被人这样称呼,钟意莫名感觉骨头酥了酥,后背上的鸡皮疙瘩肃然起敬。
“是。”钟意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宁祁的唇角往上勾了勾,然后转过头去清咳了一声,“好了,用膳吧。”
“嗯。”钟意的唇角也终于勾了起来。
小笼包蒸饺馄饨生煎炒面清粥白煮蛋……用膳的时候,钟意只觉得通体舒泰,虽然这般浪费的行为绝对值得唾弃,但是感觉却真是极好,好得她好想叫上隔壁的林大壮对门的孙二狗巷口的四丫头等等等等一起对这桌上的点心施展一招风卷残云。
用完膳便是梳妆,绿媛也从外头回来,帮着小荑一起为钟意梳妆,一溜外盒精致小巧的胭脂水粉在妆台上排开,绿媛取了一盒膏子来就开始在钟意的脸上一层一层地抹,一面解释道:
“少奶奶,这是玉脂膏,乃是以天山雪莲为主,再辅以珍珠,茯苓、莲蕊等十几样珍贵之物调和而成,最是滋养容颜,保皮肤光泽白皙,早晨和晚上都要用上一回才最好。”
“哦。”
雪白的膏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怡人心脾,抹在脸上好似真的将雪莲的花瓣贴上了脸,叫钟意只觉自己是真是傍上了金银山,土麻雀飞上了黄金枝了,真是脚踩了狗屎运道,相公貌美贴心又有钱,有钱人大将军的脾气架子貌似也都没有,感觉人生忽然之间就完美了。
但……
钟意看着镜中映出来宁祁喝茶的身影,但为啥就是个随时随地得上战场拼命的将军呢?
钟意的心中阴雨绵绵,战事延续百年之久,朝中的大将军起来一大把,也死了一大把,如今朝中的名将也很多,可风头最劲,到了功高不赏的却只有宁祁一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宁祁已到了能够功高震主的临界点了,即使不战死沙场回到京中,等待他的也绝不会是应该有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旦朝一日战事真正平息,皇帝第一个容不得的就是宁祁。
古来名将到了最后,在皇帝那里得到的除了无尽的猜忌,还会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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