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墙头的风冷,不若下来一叙。”低沉的嗓音响起,也是清清冷冷,无波无澜。
花玉妍的眼睛一眨,总算是换回了平常心境,她之前趴了那秀才那么久的墙头他都不知道,今儿换个人竟连半盏茶的光景都没有便将她抓了个现行,她今日这运道估计一般。
抓着便抓着,花玉妍的心态也是极好,既然那人没直接喝骂她还请她下去,她更加没有什么好心忧的了,况且,便是他心中恼怒,估计瞧见她府门上挂的匾也是没有胆子进来理论的。
这么想着,花玉妍便想回去,可鼻间闻见那桌上飘来的酒香,脚下便如生了根一般。
嗯,既然人家请她下来一叙,她便下去一遭又如何,说不定还能讨一碗酒喝,羞耻什么的,就让它见鬼去吧。
脚尖在梯子上一个借力,花玉妍旋身便落进了院中,一身的轻功瞧着极是俊俏。
“这儿原来住的秀才呢?”脚跟甫一落地,花玉妍便问道,模样甚是理直气壮,好似与那原来住的书生十分熟识。
“那秀才不慎得罪了城里的贵人,所以只好卖了这宅子拿钱消灾,逃出城去了。”那男子的嗓音平静,可眸子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花玉妍,黑幽幽的,带着一种深沉。
“他得罪了城里的贵人?那你还敢买他的宅子,不怕遭池鱼之殃么?”花玉妍问道。
那男子淡淡道:“贵人也分三六九等,总有办法的。”
花玉妍听着,这是背后有人的意思了?便问道:
“你是何人?”
那男子闻言,站起来规规矩矩拱手一揖,霜色的广袖垂下,甚有魏晋名士风流之态:
“在下段云衡。”
语毕,抬起眸直直看向花玉妍,春日的阳光照下来,映得他的眸间似乎也镀上了一层和煦柔软的光晕,道:“敢问姑娘芳名?”
花玉妍的性子爽利,也不觉刚见面的男女互透姓名有什么不妥,见段云衡问了,下意识拱手行了一个抱拳礼,透着一种江湖中人的直爽英气,“花玉妍。”
没有自称什么“本郡主”,只因花玉妍在心底里并不习惯这个身份,几个月前她从重伤中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檀云告诉她她是因为救了宫中的贵人才受得重伤,而那个贵人则给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
她细问檀云是哪一个贵人,檀云却是说不知,只说是宫里的贵人不愿透露真实的身份。
花玉妍虽是失忆了,但也从心底里知道能给她弄来郡主身份的人绝非一般的贵人,既没有人知道,那便没有人知道吧,反正她如今失忆了,而且听檀云说她之前也就是个无父无母无处着落的人,既然如此,那这个郡主便当一天是一天好了。
“原来是花姑娘。”段云衡的唇角浅浅弯起,放下拱起的手,深沉幽静的眸光循着花玉妍忍不住不停往旁窥探的目光道:“花姑娘也识得此酒?”
花玉妍深觉段云衡的这一嗓子一嗓子“花姑娘”喊得她甚是别扭,好像记忆深处曾有人同她说过这词儿是东洋的倭人调戏良家女子时的轻薄之语,可眼前的酒香迷人,花玉妍也管不得这些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酒坛道:“这是竹醉楼的珍酿清风醉,乃是取清晨的竹叶露水埋在竹根旁数年酿造而成,真真吸取了竹之清香,乃是千金难求的佳酿。”
段云衡唇边的笑容浅淡,“看来姑娘也是懂酒之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请姑娘喝一杯?”
此话正中下怀,花玉妍也不客气地意思一下,直接便道:“那便谢过公子了。”
语毕,伸手就去捧那酒坛子,却不想方捧起了一点,手上的力道就用尽,酒坛倏地便从手中滑落,幸好只是捧起了一点,便是落回桌上,也只是溅出几滴酒,并未摔碎酒坛子。
段云衡的眉梢倏地皱起,看着花玉妍,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担忧。
花玉妍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收回手,道:“恐怕还要劳烦公子替我倒一碗酒了,我之前手过重伤,手臂用不上力气,这酒坛子与我有些重了。”
“受过重伤……”段云衡喃喃重复着,花玉妍转眸望去,竟不知为何在他的面上看出了失魂落魄的神色,竟是比她还受刺激似的。
只是段云衡的神色收得极快,待花玉妍仔细去看的时候早已又成了那一副古井无波的平淡模样,抬手去捧了酒坛子道:“既然姑娘不方便,那便由在下代劳。”
语毕,便拿碗倒了酒。
“姑娘请。”段云衡将酒递于花玉妍身前。
“多谢。”花玉妍接过,双眼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酒碗中,拿到鼻下深吸了一口酒香,方把唇凑了上去一口一口,犹如小鹿饮水般缓缓将酒喝下肚,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前段云衡那瞬间闪过万千神色的双眸。
一碗酒饮下,花玉妍只觉着透体舒畅,但尤有些意犹未尽,眼睛偷偷瞟了瞟桌上的酒坛子,却没有好意思再开口,暗暗舔了舔齿颊间余留的酒香,将酒碗放下道:“真真是好酒,听说竹醉楼的老板从不轻易将此酒示人,不知公子是从何得来这两坛酒的?”
清风醉的酒香闻名已久,也肖想已久,可这回却是花玉妍头一遭真正尝到,比起腆着脸再讨酒喝授人以鱼,不若问来门“不瞒姑娘……”段云衡的唇角勾起,正要说出来路,却倏然叫墙后头的叫声打断。
“郡主!!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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