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我也在宋西辞的眼中看到了崩塌的感觉。
我保证我没有添油加醋,也不屑雪上加霜。我只是把一个事实告诉了宋西辞,周医生回香港之前是如何告诉我们的,我今天就如何一五一十复述给了宋西辞。虽然这个事实本身就足够伤人,足够无力接纳。
——尤其是对于他来说。
“不可能,你骗我,你没有证据!”不出所料,宋西辞并不愿意接受,倒也没什么,换着是我,我也挺不愿意接受的。
“谁说我没有证据了。”我冷冽地反唇相讥,“你就告诉我,滕思芸当年是不是告诉你,她希望你在我最难的时候帮助我。”
“是……”宋西辞努力回想着,“但那是因为你也憎恨何孟言,因为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最后报复何孟言的计划就落空了……”
“根本不是那样!”我冷笑道,“你好好想想,滕思芸早知道我会出事,就说明她早知道那些股份有问题,谁拿着谁倒霉。如果她真的恨何孟言或者卢川,最好的方法是让他们一人拿一半。她没有那么做,是因为她早就原谅了她们,是因为她还爱他们。”
最后还有一句,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现在憎恶宋西辞,我反感他,我非要说出来恶心他:“你承认吧,即使是害得她自己瘫痪在床的卢川,在滕思芸心中,就比你重要太多了。”
我听到了一声低吼,掺杂着愤懑、埋怨、固执、还有崩溃。
这都是对宋西辞此刻的心情最精准的概括。
仇恨如同一块黑布,蒙在了他眼前太久太久,如今这块布被揭开,他反而觉得光明太恶心,觉得蓝天太赤裸,觉得眼前活生生的美妙慷慨的一切,都是那么讽刺而难堪,还不如一片黑色,至少浓烈得很绝对、很单纯。
何孟言把我从他家抱走的时候,宋西辞还是如同一个废人,在反复质疑着我的说辞,他在推敲,在思考,在试图寻找其中的一丝漏洞。
如果说真的毫无怜悯,大概也不可能。正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看见原本积极幽默昂藏八尺的宋西辞,如今像一只丧家之犬,寻觅着一线生机,我真的是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何孟言和我爸大概也没有想到,最后击垮这个宋西辞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商业手段,不是人脉和金钱,而仅仅是一个真相。说到底,是他对滕思芸的爱。
爱有错么,从来没有。错了的,不过是那些打着爱的名义,损人利己的混蛋吧。
从宋西辞家出来,回去的路上,我裹着何孟言的衣服蜷缩在副驾驶座上,目光却死死留在后车厢珊珊的身上。
“以后她可怎么生活啊?”我不无担忧地蹙紧了眉头,珊珊的毒瘾应该还没有戒掉,如今又雪上加霜,不仅被宋西辞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敲掉了一口牙,而且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你不用担心。”何孟言腾出一只手抓住我冰冷的胳膊,“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有我呢。”
我突然想起来最早相识的时候,我因为梦梦的事情焦头烂额,何孟言就这样给我丢下几个字“我知道了,睡觉”,一觉醒来,所有的问题他都会帮我解决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我也慢慢长大,慢慢学会一个人面对很多事情。但到头来,他永远都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没有他,我可能依旧只是尊煌一个卖笑的小姐,找不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帮珊珊洗了个澡,她浑身都是伤,原本有衣服的遮掩来看不出来,如今衣服一卸去,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满目疮痍。
我看得情不自禁悲从中来,眼看着眼泪水又冒了出来,痴痴傻傻的珊珊突然伸出一只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把,嘴里呢喃着些什么,我听了好久,才辨别出她在说:“是我不对,小愉你别哭。”
“傻子,你哪有不对!”她这一说,我反而哭得更不行了。
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就这样面对面坐在浴室的氤氲中,一个哭成神经病,另一个本来就病态的女人卖力而徒劳的安慰,画面也是清奇得独树一帜。
等我俩都洗完澡也换好衣服,我还是坐在浴室湿漉漉的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收都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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