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秉臣哪里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心头有如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当场按捺不住跳出来发言:“各位会员,你们当前所用的装备中也有不少露式武器,难道露西亚武器可以用,露西亚人就用不得吗?露西亚人并不都是坏蛋,我们的同胞里也并非全是好人,这个观点,有人反对吗?”
一名身在勘察加半岛的步兵立即作出回应:“会长说的当然有道理,那毛子物理学家暂且不提,但我是个军人,无法接受一个逃兵和胆小鬼成为我的战友,不管他是什么总统女婿还是警察总监,在我眼中就是一坨狗屎。”公议大会中,所有会员都能对任何发言快速投票表示赞同或反对。这人的话立刻赢得了一百五十人的赞同,而安秉臣的发言只得到不足半数人的支持。
坐在安秉臣旁边的田建明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举贤不避亲仇,用人不究私德,这本来是互助会一贯的务实原则,希望大家能体谅会长的良苦用心,眼光也不要局限于当前的战争。露西亚人嘛,嘿嘿,仅就现在来看,他们能算我们的对手吗?”
听到这番发言,没有人露出诧异表情,互助会的真正实力远比表面上显露出来的更可怕。在拥有自己的腕式终端后,所有正式会员都渐渐达成了一个从未言明的共识:露西亚人不再是什么可怕的敌人,毛熊帝国只是挡在互助会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仅此而已。
接下来申请发言的是参谋部的杨道明:“举贤不避亲仇,用人不究私德,这本来是好的。但互助会应该是为生存秩序而战的信仰团队,不能完全接受我们信念的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国籍,无论他有多大本领,最好还是先保持一定距离观察评测。这俩露西亚人,一个懦弱的逃兵,一个贪图钱财的学者,对于他们,我认为应该给予优厚待遇,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但让他们加入互助会,完全共享我们的资源,分享我们的荣誉,我个人表示坚决反对。”他的话立刻赢得绝大部分人的投票赞同。
远在阿斯塔纳的辛旭看了看病床上昏睡的薛世杰,叹口气放弃了发言的打算。
安秉臣本来心中邪火乱冒,不过想到这帮会员虽与自己意见相左,但能畅所欲言各抒己见,似乎比刚才全票投选自己更大胆了些。
这是一种进步,他发誓要捍卫的秩序已植入每个人心中,而且一个小时不到就开枝散叶初见成效。尽管个人观点受挫,但他却不能算一个失败者。
想通这一节,他脸上阴霾顿时散去,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笑容让所有能看见他表情的人产生了一些很不好的联想。
“我,安秉臣,服从公决意见。”此言一出,全员哗然。
很多人都预料会有一场暴风骤雨降临,一些有心机的人期待着能目睹会长与异议者的激烈交锋,有了矛盾和冲突,才能看清身边每一个人的立场。但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那可是互助会全体武装力量的统帅,手握智库系统,驾驭无敌蜘蛛车的会长大人啊!虽然只是个拥有两百核心成员的组织首领,但任何一位领袖毕生追求和捍卫的,难道不是予取予求主宰天下的权威吗?这年轻的会长大人,是真傻到缺心眼了呢?还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在不同地点的全息操作界面旁,有人从心眼里泛起鄙夷的不屑,有人为自己的意见战胜了权威而倍感兴奋,也有人在若有所思地发呆,更有少数人似乎嗅到了淡淡的一丝机会。
十里铺地下基地,最深层的机库区。
巨大坡状岩壁上布满了许多六角形石洞,这些密集排列的洞窟里蛰伏着各种库存作战机体,既有二号机体,也有三号机体,甚至还有一些直属智库指挥的零号机体和四号机体。智库主持的挖掘作业深度已超过三百米,整个十里铺地下基地的一半都是这样的蜂巢状洞库。
田建明默默无语跟在安秉臣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从凌空横跨于岩壁间的栈桥上缓步走过。安秉臣不时张望两侧高达百米的巨大岩坡,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蜂巢的蚂蚁,在巨大尺寸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渺小。
“老田,想什么呢?”安秉臣转过头,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田老头。他猜田老头一直在等自己先开口,不过他从不在意这种心机的博弈。
田建明抬起眼脸,毫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从逻辑上来说,人数的多少,其实跟正确与错误没有必然联系。那么,如果群体的决策是错误的,怎么办?”
“当我从智库那里了解的东西越多,就越清楚,个体的作用,实在是太小。”安秉臣明白老头还在为刚才的公议大会纠结,这种纠结的出发点,当然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忠诚。“正确与错误,本来就是相对的概念。光明与黑暗交汇的边缘,其实从来都朦胧不清。一个团体,一个族群,甚至可以说一个生物个体,要想生存发展的基本素质是自我适应能力。”
“有益于生存的,就是正确的。不利于生存的,就是错误的。随着时过境迁,原先正确的可能会变成错误的,原先错误的也许会变成正确的。食古不化抱残守缺,只有被淘汰的下场。根据环境的变化,及时作出调整,适应新环境,这才是生存和发展的不二之道。”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