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豪宅,宽敞的空间,明亮的灯光,优雅精致的装饰,往来侍女唇角的微笑,桌上琳琅满目的杯盘碗盏,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与美酒,无一不在暗示着主人的品味和格调。
“安会长英雄少年,令人一见倾心。来,我敬你一杯。”戴着金边眼镜,额顶几抹乱发遮住秃顶的周行远笑容可掬,举起了手中盛满血色酒液的高脚杯。
安秉臣伸手拿起面前装满白开水的玻璃杯:“谢谢周市长盛情款待,不过我只喝水,习惯了。”
“哦,这可不行!我冒昧地说一句,人间百味,什么都应该尝一尝,品一品,才能拥有不同的体会。既然人生来就有五感,为什么要浪费上天给予的恩赐呢?”
安秉臣笑笑:“人生来不光有五感,还有理智。正因为理智,我们才能坐到一起,而不是兵戎相见,对不对?”他举起装水的玻璃杯轻触周行远的高脚杯。
这话显然触及了周行远内心深处的某些敏感区域,他自己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坐下后意味深长道:“说得好,安会长。理智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多了少了都不合适。正如这杯中的酒,一点没有,太淡。多到泛滥,人醉伤身。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骂我是军阀,是野心家,可却没有人能公正客观地评价我做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我大权在握,看到我建起巨墙立城锁关,他们却没有看到,我为此付出的代价。他们更看不到,如果没有我,这座城市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难民安置营和魔都只有一墙之隔,墙内墙外两个世界,那就是有我和没有我的区别。”
安秉臣才不想听他的人生感慨,抢过话头道:“我们的合作,既然不是始于酒桌,那也不会终止于酒桌。那些凡夫俗子的酒肉交情,应该不适合我们。周市长是做大事的人,难道会在乎别人说什么吗?”
旁边的洪秀琳突然冷笑:“我们当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有人已经准备做点什么了。”
“哦,恕我鲁钝,请夫人明说。”安秉臣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行远幽然一笑,指头微动。直到旁边的侍女近前把酒斟上,他才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天前,国防军第84师正式进驻杭州。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安秉臣这才明白,救国委员会有意对魔都动手,周行远这是在试探他的立场呢!北方战区的联合会战大捷现在已经传遍全国,虽说明面上全是苗文彬和105师的功劳,但周行远这样的大行家怎么会看不出互助会与国防军的合作关系。他甚至得到可靠消息,互助会步兵已经接受了国防军番号,这更让他心惊肉跳。
如果真有什么不测,驻扎在城外的互助会机器人军团,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洪秀琳注视着安秉臣的脸色,继续道:“84师是救国委员会在南方实施新军整编运动后打造的首批精锐部队之一,以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机动能力完全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抵达城外。”
周行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貌似漫不经心道:“一个机械化师,顶多也就两万人。人民纠察队兵力接近十万,他们可是本土本乡的子弟,对周围的地形也很熟悉,手上也有足够多的重武器。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要想到城下,容易。要想进城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口气变得咬牙切齿。
发完狠,他的语气突然一转,又变得柔和起来:“不过,战端一开,必然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我这人有个最大缺点,那就是菩萨心肠,见不得刀兵水火。为此我愿意付出最大代价,把和平局面维持到最后一秒钟。”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行远和洪秀琳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安秉臣的脸。
到了这一步,安秉臣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两位主人家打的什么算盘。
安秉臣不擅政治舞台上的勾心斗角,但实战经验丰富的他对兵事却不陌生,对战场局势的瞬间判断能力更是随着尸山血海的无数厮杀突飞猛进。在他眼中看来,国防军驻军杭州,兵锋遥指魔都,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招败笔。
真要武力夺取魔都,最好的办法是发动毫无预兆的雷霆一击,击杀以周行远为首的一帮核心人物,摧毁人民纠察队的指挥中枢神经,整个魔都会立刻失去抵抗能力。但这驻兵观望,摆明了就是信心不足,表态作秀的成份远大于真正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性。这应该是来自救国委员会的一种警告,同时也是对其他蠢蠢欲动城市的震慑。
所以,该怎么办,顷刻之间就有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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