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泊之战后,整个迪化城像从睡梦中惊醒一样,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昌吉附近的露西亚军第57师几乎倾巢出动,五千露军在四辆激光坦克和二十辆装甲车掩护下绕城杀向乌拉泊。但当他们赶到乌拉泊后,那里只有一具具被剥得精光的露军伞兵尸体,以及公路边严重变形的两架武装直升机残骸。
与露军遭受的打击相比,突厥雄鹰旅可是损失惨重,整整三百二十四名精锐武装人员死在环城公路上,每个人的头上和身上至少有两个弹孔,不在头部就在胸喉,无人能够幸免。和那些露军伞兵一样,这些人的枪和装备全都被洗劫一空。从夺枪夺装备的行径来分析,这事只能是突厥雄鹰旅的死对头王老汉军干的。
突厥雄鹰旅指挥官赛义德陷入了难以抑制的暴怒,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听信露西亚人的劝诫,如果带着雄鹰旅的勇士们一口气攻下城南,如果杀光那些卡费勒(异教徒,异端者)和汉狗,现在还会有这些麻烦吗?
三百二十四名雄鹰旅的战士,个个都是真主的虔诚信徒,个个都是他的心头肉啊!整个雄鹰旅总共也才三千来人,这一下就去了那么多,今后靠谁来保卫即将建立的圣教之国?
赛义德当即下令全军向城南地区发动进攻,既然王老汉军恬不知耻地违反了停火协议,那么他也有权弥补自己当初犯下的轻信错误。
露军第57师师长谢苗诺夫将军亲自打电话警告赛义德,这次的乌拉泊袭击事件并不是王老汉军一家所为,好像有个叫互助会的武装组织也卷了进来。赛义德听说过互助会,那是些摆弄邪门机器的卡费勒,据说他们的军队正在新西伯利亚与露西亚人激战。赛义德从不关心互助会和露西亚人谁死谁活,因为对他来说,他们都是卡费勒,死不足惜。
但是,他手下那三百二十四位圣教勇士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尸体,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赛义德直接挂断了谢苗诺夫将军的电话,随即果断下令突厥雄鹰旅兵向迪化城南发动进攻,搜剿和消灭所有负隅顽抗的卡费勒。雄鹰旅参谋长拉巴哈闻言大惊失色,这位从安卡拉专程过来援助圣教教友的职业军官用了足足十分钟才说服赛义德将进攻命令延迟到次日中午。没有任何进攻战术安排,没有补给后勤保障,三千多人就这么朝城南一家伙冲过去,爽倒是爽,问题是等爽劲过了,部队冲散了怎么办?遭到对方反击怎么办?吃饭、弹药和伤号问题又怎么办?
赛义德不喜欢拉巴哈,但如果赶走这个戴眼镜的黑胖子,雄鹰旅今后就失去了来自土耳其的武器弹药赞助。露西亚人是更不能指望的,那些混蛋只讲真金白银,为道义免费赠送的事情从来不干。
在拉巴哈的竭力劝说下,赛义德悻悻地放弃了立刻进攻的打算。当他走出宿营地时,外面有四五百个捶胸顿足的新任寡妇和孤儿包围了雄鹰旅指挥官,她们用眼泪和哭声向赛义德讨要丈夫和父亲,几个裹在黑面纱里的老女人甚至大声质问赛义德,当初他许诺赶走卡费勒后要带给大家的“充满了牛奶和蜜糖的生活”在哪里?自从露西亚人不请自来运走了城中大部分存粮后,整个城北地区的教众正面临着一场饥荒。
刚熄灭的怒火不幸被这些胡搅蛮缠的女人再度点燃,勃然大怒的赛义德抓起墙边的一柄铲子,三下五除二将几个女人打得跪地求饶。卑贱的女人,也敢来质疑他?伟大的赛义德,真主的护教勇士,迪化城的征服者,所有教徒的庇护者!
第二天天刚亮,赛义德从床上爬起来,他拎着自己心爱的那杆露制自动步枪,叫上几十名心腹勇士准备对城南发动一次进攻。目标,自然是王老汉军在城中的据点得意酒楼,那里现在是卡费勒们聚居的人口密集区。如果不杀几个人,他胸中那股愤懑之气无论如何也消融不掉。
作为南北两区分界线的彩虹路堆满了沙袋和公共汽车残骸,王老汉军在这里留了足够人手,要想冲过去至少得付出上百人的代价。赛义德虽然怒气冲冲,但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带着手下从城西雅玛里克森林公园绕了过去,那里有几条小路,城南和城北的地下黑市就通过这些道路互通有无。
他们在行进途中遇到了两名背着大包的小贩,不用赛义德吩咐,下面的人立刻抓住这两个倒霉鬼拖到路边割断喉咙。无论他们是不是真主的信徒,与卡费勒进行肮脏的地下交易,资敌的罪名完全够得上死刑。
“赛义德,你去了哪里?你到哪里去了?!”拉巴哈焦急的声音从无线步话机里响起,他在到处寻找雄鹰旅的指挥官。大军调动,物资分拨,很多事情都需要最高长官出面才能解决。但是,这位参谋长寻遍了城北都找不到赛义德的踪影。
“拉巴哈,你代替我指挥部队发动进攻,我会在城南王老汉军的得意酒楼那里等你来。”赛义德没好气地回答。
“你……你是指挥官,怎么能擅离职守?”拉巴哈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得了吧,拉巴哈,你垂涎我的位置也不是一两天了吧?今天给你一个满足心愿的机会,但是,如果下午之前,你不能突破彩虹路推进到得意酒楼的话,我就要以真主的名义狠狠惩罚你!”
那边传来拉巴哈气急败坏的咒骂声,赛义德掐断通话频道,得意地笑了起来。
赛义德的父亲艾木哲德,伊斯兰教逊尼派哈乃斐学派分支下的哲合林耶教派门宦大教统,在整个西域的人脉和影响力极大。赛义德自幼读经,六信五功历年不辍,又兼胸怀大志,十二岁那年便发誓要奉安拉之名将恐怖投在不信道的人心中。在艾木哲德的二十五个儿子中,只有他深得宠信。
基于种种原因,赛义德不能杀掉拉巴哈,但戏弄一下这个喜欢指手画脚的家伙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少这样可以让他心情愉快。
“信道的人们啊!你们要讨伐邻近你们的不信道者,使他们感觉到你们的严厉。你们知道,真主是和克己者在一起的。”
“故你们当斩他们的首级,断他们的指头……这是因为他们违抗真主及其使者。谁违抗真主及其使者,真主就严惩谁!”
赛义德大声诵念着圣典中那些已经融进自己血液的句子,疲惫和饥饿从他身上消失,他的精神立刻开始振奋起来,瞬间充满了斗志。
他是一个为信仰而战斗的圣战使者,杀卡费勒不仅无罪,而且无上光荣。
《古兰经》第八章战利品(安法勒)中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没有杀戮他们,而是真主杀戮了他们;当你射击的时候,其实你并没有射击,而是真主射击了。”
没有任何可以诋毁和篡改先知留下的指示。在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教徒们更应该向世人展现自己的宽容和仁慈,当真正的机会来临时,他们也将让那些睁眼瞎的卡费勒们品味一下教义中的另一面。
“阿拉胡阿克巴(真主至大)!”身后一帮勇士高呼着,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朝着珠江路上的得意酒楼涌去。那附近有上千户汉人卡费勒的营帐,今天正是他们讨伐异教徒的大好时机。
“操他妈的,还真来了!这是……这是板载冲锋吗?”夏九洲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公园那边涌来的一群武装人员,这些人没有机枪和火炮的掩护,就这么端着自动步枪向着酒楼这边狂奔而来。
他刚刚收到吕俊良少校转达的智库预警,有一伙人正在前来袭击得意酒楼的路上,其中很可能有突厥雄鹰旅的指挥官赛义德。
乌拉泊伏击战之后,吕俊良提出要建立覆盖全城的战术信息网,目瞪口呆的王新华主动要求帮忙带路,于是夏九洲带着第一小队以及阿迪力等人先行入城。由于迪化是一座南北走向的狭窄城市,一只零号机体显然无法覆盖全部城区,夏九洲只能先保证城南的警戒,同时向吕俊良提出增派零号机体申请。
两边还在说着话呢,就接到智库发来的无线电信号拦截警告。与此同时,蛰伏在得意酒楼附近的那只零号机体也侦测到有二十八名武装人员从雅玛里克森林公园方向绕了过来。吕俊良立刻打断话头,急令夏九洲作好战斗准备。
“机枪开火!”夏九洲朝着刚爬上楼顶的机枪手大喊。
对方的冲锋速度极快,照这种路数,只有机枪才能挡得住他们。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楼顶喷吐的火舌绽放着火药兵器的狂暴气息。
五点八毫米弹头构成的金属弹雨撞上了同样怒气冲冲发誓要将诛灭异教徒进行到底的圣战勇士们。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胡子被掀掉了头盖骨,直接往前扑了下去。紧跟其后的赛义德被大胡子的尸体绊倒,就在胸腹贴地的瞬间,他感到有许多炙热的气流贴着自己的背部飞了过去。死亡的恐惧没有让真主的使者害怕,他抓过自己的步枪,朝着酒楼楼顶的机枪火力点打了几个点射,然后侧向翻滚着躲进了一家甜品店。
“散开,散开,不要在路中间!”有人在后面嚷道,这是久经战阵的参谋长拉巴哈一再强调的散兵阵型战术。但是,包括赛义德在内,雄鹰团内的战士很少有人把这种战术当回事。
赛义德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一条血痕,隔着窗户朝街面上咆哮起来:“从两边绕过去,杀光他们!”
“阿拉胡阿克巴!”众人异口同声响应,几乎同时,外面响起了某种奇怪的短促爆鸣声。这种声音夹杂在手榴弹和自动步枪的扫射声中听起来不是太响亮,但是每次这种声音出现的时候,赛义德都能明显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在震颤。
楼顶上的机枪仍然在响个不停,王老汉军的弹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充足?对了,他们昨天才伏击了雄鹰旅的军火车队,自然是补足了子弹。想到那阵亡的三百多名兄弟,那里面还有他的两个弟弟,赛义德顿时勃然大怒。他踢开甜品店的后门,冲了出去,惊愕地发现后院里蹲着一群战战兢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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