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塞维茨说过,找到最正确的时机和方向,发动一场冲锋,胜利就是你的了。”张邦越得意地喃喃自语道,顺手推开了不小心挡在面前的维克多。
“我这样的粗人只知道趁他病要他命的俗话,没想到张少校深蕴兵法之道,几句话如雷贯耳,振聋发聩,有如醍醐灌顶,佩服佩服!”维克多举着盾牌,弯腰笑着,不要钱的马屁玩命地塞。
看到头戴防毒面具荷枪实弹列阵逼近的武警方阵,正在涕泪交加的抗议者们果然慌了神,不少人纷纷本能地向两侧和后方退去。
张邦越的嘴角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在准备充足,经验丰富的前提下,胜利就是这样简单。
突然,从中山大道方向传来的一阵雷霆轰鸣声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张邦越转过头来,看到一辆风驰电掣的红色玛莎拉蒂双门豪华跑车出现在视野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用看牌照,他也知道那辆车,以及那辆车的主人。
广州城里不只有一辆红色玛莎拉蒂跑车,但这辆车的主人采用各种手段收购或查禁了其它所有十五辆同样是红色的玛莎拉蒂跑车,只留下自己的座驾,成为这座城市里独一无二的风景线。
救国委员会委员独孤群的第七个儿子独孤白,人称七阿哥的翩翩公子。
七阿哥独孤白是个特立独行的年轻人,据说他上过战场杀过毛子,闲暇时扶孤寡老人过街。另外,七阿哥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除了他的母亲,独孤白很少愿意听谁的吩咐,至于他老子独孤群,那是能不见就尽量躲着不见。
今天,在所有主干道都封锁的情况下,只有他还能开车出来溜达,原因就是没有人敢拦这辆全城独一家的红色玛莎拉蒂跑车。以前有位年轻交警不识时务拦过独孤白的这辆跑车,说他在单行道逆行,还要开罚单什么的,结果被独孤白和他的男性伴侣当场揍得遍体鳞伤,事后还丢了混饭差使,沦为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柄。
从那以后,每逢七阿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开着这辆红色玛莎拉蒂跑车出来兜风。
当然,七阿哥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开着这辆红色玛莎拉蒂跑车出来转转。
作为这座城市的新生代地头蛇,维克多显然也是认得这辆车的,张邦越甚至听到这位黑人军官嘴里疑惑地轻声吐出七阿哥三个字。
从中山大道北段以一百码速度冲入临江大道的红色跑车显然根本没预料到前面居然会有这么多人,玛莎拉蒂车头一转,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备贴着武警队伍后侧原地甩尾转头返回。以七阿哥的车技,完成这样一个入门级动作简直比吃碗饭喝口水还要容易。
但是,掉落在街面上的一支矿泉水瓶别有用心地破坏了这个原本完美的转头动作。
玛莎拉蒂的左前轮在压过水瓶的瞬间暂时脱离了路面,作为这场华丽旋转的中心点,它失去了地面,也失去了对全车的支撑,红色跑车轰鸣着扫飞了两名站在队伍后侧的武警,像在冰面上滑行一样冲向不到百米之外的游行队伍。
张邦越看傻了眼,他身边的维克多·陈少校也看傻了眼,甚至连那六排非裔武警也看傻了眼,大多数人甚至忘记了闪避,就这样呆呆看着一辆红得有如一团火焰的豪华跑车身不由己地撞进了举着各种标牌和横幅的人群。
看到被撞得四散飞扬的抗议者,张邦越立刻伸手去抓腰间步话机。他同时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操!”
为什么,总是他遇到这种烂事?
维克多·陈的黝黑脸庞抽搐着,一双牛眼也眯成了缝:“我操!”
碾出一条血路之后,红色玛莎拉蒂跑车在受害者的惨呼声中停了下来,真正阻挡它的并不是抗议者的血肉之躯,而是人行道上的一根路灯柱。整个发动机舱在路灯柱的抵压下严重变形,但这种变形显然不及周围二三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醒目。
愤怒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用拳头和标语牌敲打着玛莎拉蒂红色的外壳,将原本光滑发亮得像红色绸缎的车体砸得坑坑洼洼。七阿哥的反应很快,立刻反锁了车门,任由抗议者打砸他的爱车。张邦越透过碎裂的前挡风玻璃甚至能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苍白面容,不知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愉悦。
“耶律指挥,出大事了……”张邦越少校用三言两句简单地说清了现场情况。
耶律刚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是吗?正好,独孤委员也在这里,让他给你指示。”
紧接着,独孤群的声音立刻出现在耳机里:“张邦越少校,我是救国委员会委员独孤群!我现在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受困车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车内人员安全,无辜群众的生命财产正受到严重威胁,现在正是考验你军人素质的关键时刻!我现在授权你立刻采用所有可能的手段,驱散那些暴徒,拯救无辜群众!整个国家和人民都在密切注视着你的表现,张邦越少校,你的功劳共和国不会忘记!”
最后这两句过于露骨的暗示,张邦越当然没有理由听不懂。
“独孤委员,我保证完成任务!”张邦越关掉步话机,看了一眼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维克多:“立刻冲锋,朝天开枪驱散他们,赶紧把人救出来再说!”
维克多立刻扔掉盾牌,冲到了队伍前面:“上,兄弟们,跟我去把七阿哥救出来!”
与身边这位宪兵大队派来督阵的张少校相比,被困在红色玛莎拉蒂跑车中的七阿哥的份量显然要重得多,绝对值得维克多玩命效力。
张邦越鄙夷地看了维克多宽阔的背影一眼,往前走了两步,一块从抗议队伍中抛来的飞石落下,掉在他脚边。
张邦越眉头一皱,突然身形一歪,丢开扩音器踉踉跄跄倒了下去,同时右手捂着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仿佛那里受到了致命的重击。
装甲车咆哮的轰鸣声中,多数非裔武警都在向前冲,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过了半天,才有两双黑色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搀起来,扶到路边花坛旁坐下。
“你……怎么了,长官?”一张油黑发亮的年轻面孔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问道。
“石头打中了脑袋,头晕,恶心,想吐……”张邦越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用管我,你们去告诉维克多,让他接替我指挥,无论如何也要救出被困车辆上的人员。”
“是,长官!”两名士兵得了圣旨,立刻冲向前方。
等他们跑远后,张邦越抬起耷拉的脑袋,偷偷看了一眼事发现场。
维克多带着一群士兵已经和包围红色跑车的示威者交上了手。接连两根木棍砸在他背上,维克多宛如没事人一样,转过身来就是一霰弹枪,直接将从背后袭击他的一名秃顶老头轰飞了出去。
“我操!”张邦越暗骂了一句,靠在花坛边闭上双眼,努力抑制着好奇心,不让自己睁眼再看那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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